《国画》以主人公朱怀镜的宦海沉浮为线索,通过对荆都市一幅幅台前幕后世相图的传神描写,生动刻画了一批生存于权力中心或边缘地带的人物形象,对他们的独特神貌和所遵循的游戏规则都做了镜子般的映照。小说对丑恶及腐败的滋生原因,也作了人性和机制等多方面的探索与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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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和朱怀镜的魅力究竟在哪里?不就在于它和《儒林外传》一样?无论是十八世纪的满清,或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中国,它们都刻画了一个真实的官场,以及寄生于这个官场里的,大大小小无数官员那种矛盾,扭曲,彷徨而无地自由的人格心理行为。同时,《国画》又没有《儒林外传》的片断和油滑,所以有一种“国镜”的真实力量。
王跃文说自己写的并非所谓‘官场小说’,他说他是在写人。但这不妨碍很多人拿这部小说来研究中国的政治生态,甚至据说不少初进入官场、职场的年轻人拿这部书作为入门教材。
作者简介
王跃文,湖南溆浦人,当代作家,湖南省作家协会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国画》《梅次故事》《大清相国》《苍黄》《朝夕之间》《亡魂鸟》及小说集《漫水》《无雪之冬》,杂文集《幽默的代价》等。曾获湖南青年文学奖、湖南省文艺奖。
精彩书摘
画家李明溪看球赛的时候突然大笑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朱怀镜以为他 疯了。平时李明溪在朱怀镜眼里跟疯子也没什么两样。当时朱怀镜并没有想 到,就是李明溪这狂放的笑声,无意间改变了他的命运。那是国家女子篮球队来荆都市举行的一次表演赛,并不怎么隆重,门 票却难得到手。李明溪也不是球迷,总是成天躲在美术学院那间小小画室里 涂涂抹抹。那天他突然想起很久没见到朱怀镜了,就挂了电话去。朱怀镜接 电话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又有什么大作问世?你要快点出名才是。你出了名,发财了,我也跟着沾光啊。”李明溪知道这位老兄困在深宅大院里的无奈,笑道:“我哪里发财去?倒是你这政府官员有什么好事了别忘了我。”朱怀镜骂道:“别取笑我了,你不知道我是有职无权?你老这样拿我开 心,让我很痛苦哩!”李明溪越发大笑了。“你别只顾傻笑了,”朱怀镜说,“这样吧,我手 头 有两张球赛票,你看不看?看的话我俩一块儿去。”李明溪一时拿不准去还是不去,只说:“球赛?球赛?”朱怀镜急了,“你莫要不识抬举了。别人想看还弄不到票哩!你到底看 还是不看?”李明溪也想见见老朋友,什么球赛也没问,就说:“好吧。哪里的票?”朱怀镜告诉说:“南天体育馆,晚上七点半。南天西门见吧。”他知道李明溪懒得往市政府跑。李明溪的艺术家派头太足,长发披肩,总是被大门口的武警拦住,不出示证件不让进。他又是从来不带任何证件的。我就是我,有必要向别人证明我是谁吗?他觉得证件这玩意儿简直莫名其妙。也许只有朱怀镜喜欢他这股疯劲儿。朱怀镜吃了晚饭,对老婆陈香妹说声晚上要开会,就奔南天而去。李明 溪疲沓,晚到一步。朱怀镜早已站在体育馆西门口了,双手插进皮夹克兜里,四处张望。李明溪很显眼,朱怀镜很快就发现了他,忙举手招呼。李明溪也 挥挥手,从人群中匆匆挤了过来,引来一片怪异的目光。“你像个领导哩,好大的架子!”朱怀镜说着就伸出手来。李明溪却用手挡了一下,说:“你这才是领导派头哩!见面就握手,简 直是恶习。你们官场的握手,大概同好莱坞影星的飞吻差不多,反正没有感 情含量,只是习惯动作。我见了就心烦。”朱怀镜就势拍了他一板,手仍旧插进衣兜,说:“当然啦,我们都是俗 人,哪像你们艺术家那么卓尔不群?不过如今当艺术家说难也不难,头发留长一 点儿就是了。”“你以为我喜欢留这么长的头发?懒得出门!不过要说容易,还是你们 当官容易些。人家都说,这人没什么本事,就只好让他去当领导了。”两人开着玩笑,转身进场,找到了座位。朱怀镜微微发福了,坐下之后,扭了一会儿才觉得熨帖。李明溪就取笑他:“你才是副处长,肚子就开始大 了,这怎么行?你们处长不会有意见?要为今后提拔留有余地才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官越大,肚子就越大?是胸怀全球吧?”“你说够了没有?都要像你这么仙风道骨就好了?”朱怀镜说着就捏了 捏他那瘦骨嶙峋的肩。李明溪仍不罢休,又取笑道:“你肚子比处长大,两人一道出去,不认 得的总以为你是处长,总先同你握手,你处长不恨死你才怪。”朱怀镜笑笑,不说什么。李明溪讲的还真有其事。不光肚子,有人说他 在风度上、器宇上,也更像处长。他知道这是人家当面说的奉承话,但至少 也半真半假。处长刘仲夏同他一道出过一次差,再也不同他一起出去了。走 在外面,好像他无形之中在风头上总盖过了刘仲夏。他也隐隐感觉到刘仲夏 总是忌讳着他。两人闲扯着,开幕式开始了。主持人高声宣布,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 长皮德求同志致开幕词。正式宣布官员职务,正就是正,副就是副。但口头 称呼,副字都省去了。皮市长便腆着肚子,面带微笑,轻轻拍着手,走向主 席台发言席。“各位来宾,”皮市长朗声致词,“我怀着不亦乐乎的心情,这 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欢迎国家女子篮球队来荆都市传经送 宝……”方才听了这么一句,李明溪就偏过头来朝朱怀镜笑道:“你们市长大人 水 平不错哩,开口就是之乎者也。我不太通文墨,见识也少。姓皮的,除了眼 前这位皮大人,我就只知道古时候还有一位皮日休了。这不亦乐乎是什么意 思?我平日只是见到有人弄得焦头烂额、难以招架了,就说搞得不亦乐乎了。”朱怀镜万难才忍住不笑。他不便同李明溪议论领导,就说:“别钻牛角 尖了,谁没有失言的时候?看球吧,看球吧。”却想皮市长这话虽然讲得牛 头不对马嘴,但的确也是真话。他们成天疲于应酬,也真是不亦乐乎了。李明溪却还在笑,说:“要命的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失言,反倒蛮得意哩。你看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朱怀镜任他一个人讲去,不去理他。运动员进场了,绕场慢跑,向观众 挥手致意。掌声如雷。“妈呀,这哪像女人?”李明溪摇着头,“一个个简直是庞然大物啊!,,朱怀镜骂道:“你无聊不无聊!是看球啊,不是看女人!”不一会儿,球赛正式开始。因为是表演赛,红队对蓝队,阵营很抽象,观众没有心理倾向。过了一会儿,红队渐居优势,观众就同情蓝队。但不论 哪边进了球,都会赢得喝彩。这时,朱怀镜见一位身段极好的女记者,正扛着摄影机,猫着腰扫来 扫去。模样儿看不真切,但他猜得出一定是陈雁。只有她才有这韵味无穷 的身段。陈雁是市电视台的王牌记者,号称记者之花,他最喜欢了。他在 家看电视,只要陈雁一露脸,香妹就会开玩笑,说快看快看,别让你的雁 飞了。今天陈雁穿的只是一套牛仔服,但他仍可感觉出她的身段袅娜如水,柔媚如柳。朱怀镜似乎有些心旌飘摇了,却突然听见李明溪哈哈大笑起来。朱怀镜 胸口猛地跳了一下,好像内心的隐秘叫这位仁兄看破了。他忙把目光从陈雁 腰肢上收回,转头看看李明溪:“你有什么好笑的嘛!”李明溪却仍笑个不 停。四周观众都朝这边奇怪地张望。朱怀镜脸都发热了,捏了捏李明溪,低声喊 道:“别发神经了,省得大家把我们当疯子哩。”李明溪还是只顾自个儿笑,埋 头 忍了半天才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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