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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节奏 第6章 象牙塔的再次相聚3

  老乡聚会时,我高四一年扭曲的孤僻性格又开始作怪:听别人滔滔不绝地讲家事、趣闻、经历,我一句也插不上嘴。我孤僻又自卑。尤其在那么多炫耀自己亮丽羽毛人的面前;我沉默而怀旧,怀念我的高中同窗挚友。我自卑也是我当时心情不快乐的原因之一。无论什么样的聚会,我都是一个静静的旁观者,我快意于自己的孤独。有了伴,就会形影不离,那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女孩天生就事多——去商店、逛街、吃饭……,一旦成为朋友,你就得舍命陪君子。而且她们天生爱磨蹭,于是我感到生命被慢慢谋杀,点点接近死亡。故此,我经常独来独往,天马行空——走路时快时慢,时而沉思,时而张望;吃饭可多吃可少吃甚至一口不吃,既不在乎防止别人在场目睹“狼吞虎咽”之悲壮,又不担心因食之无味而引起的惴惴不安。就这样,我觉得自己理智又君子——不会因为浪费时间而感到慢性自杀的悲哀;也不会让别人背上谋害我之重负。这种感觉在下面两件事做催化剂下反应得迅速而彻底。

  子文是我们长届老乡,且高中时与我们同校。报到时,她来欢迎我们几个新老乡。她人长得精神,只是有些偏瘦。总爱笑,一笑便把嘴唇翻起发出类似“滋”一样的声音。听说她是张嫣表姐季然的同学。刚开学时,季然捎话给她,让她多照顾张嫣。第一个休息的晚上,大家正闲着无事,子文来找我和陈芷到男老乡处转转。

  先到了张嫣宿舍,张嫣一见我们很惊喜,热情招待。我们三个坐床边,他拿来一把马扎坐在我们对面与我们侃。

  我发现他们舍人都在床上整理下午刚发的书本,他们中大多数我已经能叫上名字了——毕竟是同一个班级嘛,而且已经军训五六天了。我发现他们如此热衷于学习,很吃惊,因为书发下来后,自己只是随便丢在桌上,连看一眼都没看,就说了一句:“呀,你们真忙啊。”但没一个人理我,我很难堪。

  张嫣不知是察觉到这点了,还是为什么,就问:“辛竹姑,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梳短发吗?”我随口回答完,仍觉得他有些距离。

  高三时,我们俩是前后桌,彼此熟悉得很呢。可以说,高中几年中,他是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位男生。我对他印象最深是在高一开学不久的一次班会上,我对班里男士不值日的行为作抨击。发言过后,老师问:“她说得对吗?”班级里静极了,过了一小会,只有一个嫣晰的声音:“对,她说得有道理。”这个人就是张嫣。从那时起,我就觉得张嫣人好——善宏梁、正直又勇敢。从此,我们在一些小事上断断续续交往着。

  记得高二时,由于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病故,再加上学习上的一些事情,让我觉得人生很沧桑——情绪低落,意志消沉。一天放学后,张嫣放我桌上一张条子,一面教我摆脱疲劳的方法,又暗示我一直很坚强,使我灰暗的心情重新感受到温暖。

  “宏梁言一句三冬暖”,慢慢地,他锲而不舍的学习精神和善解人意,就在我心里占据一席之地。高三毕业之际,感念他的关怀和帮助,我送他一本日记,写满感激和鼓舞的话。他却反赠一本精美的相册,让我惭愧了很长时间。

  补习时,我故意没和他一个班级,我不愿让友谊更深一步发展,因为补习对我来说是那么残酷的事。落榜带给我的痛苦和羞耻、经济的拮据、学习压力、生活的磨砺仿佛小剂量刺激的脱敏疗法,使我变得有些麻木不仁,对感激都很迟钝。

  一天中午,我被一阵喧闹声惊醒,抬起朦胧的睡眼听蓝丽说“班长过来收表了,交过来。”我忙着去一趟厕所,当我匆忙从厕所出来时,见一个人与我擦肩而过,由于没戴眼镜,当我意识到他是班长时,他早就扬长而了。

  进了屋,蓝丽问:“你交表了吗?”

  “表在床上呢,怎么,没交我的?”我有些恼火,其实也不怨人家。但当时,我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我趴床一看,学生表确实在床上平稳地躺着呢。

  蓝丽叮嘱我:“快追班长去。”

  我蹬上鞋,抓起学生表,冲出寝室,直奔楼梯,哪里还有班长的影子?我刚要返回,见伊芬和尹男两个人抱着书本正要下楼。伊芬一闪身过去了,我很唐突地问:“嗳,你们两个上课去吗?”

  尹男瞅我一眼:“我们上自习去。”

  我猛然想起:对呀,下午没有课。我很懊恼自己卤莽,其实我想如果上课,请她们把学生表捎给班长,却被她们看猴一样看了笑话。伊芬的小脸一直绷得紧紧的,全然没有平日里笑眯眯的样。我觉得自己尊贵的形象刹时被击得粉碎。看班干部、看条件优越人家的孩子那傲风傲骨的架势,我觉得自己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我更加难受而自卑。

  正值国庆佳节来临之际,同学们到广场去玩。八点钟,广场上的喷泉开放了,礼花齐鸣,灯光璀璨,形成火树银花的壮观场面。大喷花:两个圆柱喷池中发射出的蘑菇状雨花,中间的小喷柱也喷出如长蛇吐芯般的水柱。所有的喷花在空中织成绵绵雨雾。当晚风拂过,便构成烟雨蒙蒙的胜美景象。几分钟后,小喷花、中间的水柱都变成小礼花状,四散开去,周围五颜六色彩色喷泉与之交相辉映。广场上金碧辉煌的银行大楼,点缀得色彩斑斓的市政府楼门,处处如同海市蜃楼。

  部分住宿生在喷泉前留影,其中有我和张嫣。但我们俩从没吴独谈过话。不知为什么,我在他面前不自在,他在我面前沉默。我在喷泉前独自留了一张影,因为高中同学要,我打算给她寄一张去。

  在回校的路上,我们远远看见一对青年男女挎着胳膊在前面散步。果妍说那女的是咱们班尹男,待走近一看果然是她。尹男穿一件浅灰色风衣,衬托出她袅袅的身姿;披着一头长发,自然卷曲的头发,像烫过似的,极富成熟女人魅力,和平时穿校服的她判若两人。我们从旁边经过时,尹男目不斜视,俨然没看见我们,仿佛陶醉在甜蜜中。我们几个也没好意思打扰她,果妍悄声说那个男的是她高中处的男朋友。

  回到宿舍,见枫儿在床上独自哭泣。过了一会,陈平敲门进了屋。陈平是枫儿老乡,长我们两届。开学第二天就来过一次,那时,我们正在收拾房间,大伙说没有晾衣服的绳,我就用捆书的线搓了一条。他看着我搓绳就说:“报到那天我对你印象很深。”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

  “因为你帮你们老乡交那么多表,一看就知你挺独立的!”原来如此。我以为他来看枫儿也是由于老乡的缘故。

  当枫和他相跟着出去后,果妍对方圆说:“军训时,我见枫儿有些心事重重,原来是这么回事。”

  “嗯,陈平和枫儿是那个意思。”方圆余音袅娜地回答。

  我才知道他们已经明确了关系。枫儿是我们舍第一位“名花有主”的,我对大家这种说法像听故事,不太懂。

  第二天,张嫣的女同学来校看他。中午,张嫣和另外一个男老乡上女生楼敲门叫我去陈芷宿舍。我刚从街心公园照相回来,脱掉外衣,衬衣外面只穿一件红色细线的坎肩。我和陈芷同在一层楼,只隔了两个宿舍,我就没穿外衣。大家便在陈芷的宿舍里天花乱坠地胡侃起来。每逢陈芷在,场面就很热烈,看看近中午休息时间了,大伙也就散了。

  张嫣和男老乡先走,走到门口回头看着我:“穿件上衣吧,小心着凉。”我又从他眸子中看见从前的热情光芒。

  国庆四天假期,宿舍里姐妹们干什么都有——打毛衣,玩跳棋,打扑克……我对玩一向兴趣不大,瞪着一双近视的眼睛看了半天,没趣,又沉入书海了。《乔冠华》在手,不知过了多久,直觉得头昏眼花,独自一个人沿着侧楼梯口下楼,沿着校园的小路散步。看着满园飘飞的落叶,一缕缕乡愁慢慢侵入肢体。月光淡淡,城市的夜空不是家乡的夜空——繁星闪闪,碧空悠远。这里只是灰蒙蒙的尘埃阻隔了我的视线。来这里一个多月了,很少见星星。我不知道这孤独的情感又为何附体——大概从高三时,我开始体会到孤独的滋味,尽管当时我不给心灵放假。那淡淡的忧郁如嫣晨的星星般柔和易逝,努力考大学才是当时照耀我跋涉人生的永恒太阳。

  两天后,从广场照的相片取回来了,一看那呆头呆脑的样,都没林志颖温柔,我不禁扼腕顿足,发誓再也不照夜景了。但应吸取两点经验教训:(一)头不可抬太高,否则鼻孔太大,实在不雅观;(二)照相要面带笑容,否则表情太僵太难看。舍友们争相瞅瞧,看过后,没人说什么,都默默走开。我说:“看遗像都照好了,唯一遗憾的是我还没死掉。”

  “爸——”沙哑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呼唤:心里许多话还没曾出口;女儿的孝心未表寸许;他老人家病重却离我们而去。醒了,睁眼一看,不是家,而身在宿舍的床上。原来是场噩梦。

  听着别人均匀的鼾声,我又陷入沉思:难道爸爸身体不适?开学一月,我已往家中写过两封信,却不见回音,是家里没收到?家中有事?还是大家不要我了?一想到此,心中委屈得要命——仿佛自己真成了弃婴。其实多数时候,我是不想家的:从上小学五年级开始就跑途,高中又开始住宿,我已经是一个闯荡江湖数载的老将了。尽管父情母爱芬芳无比,我却不愿生活在他们的羽翼下;我愿意在外面读书,自己做主办事;我习惯了漂泊的自由。而如今我的粮食关系还没来,更收不到家中的只言片语——

  这期间,宿舍人们渐渐熟悉了。最难忘的是方圆每天吃饭时的一大顿评语,记得这种功课开学不久就开始上了。她将饭盒放在桌上,拿个小垫坐下,掀开饭盒,用小勺在里面一搅,发言了:“嗯,今天的饭给的不多,看那个师傅给得不多,就换了个窗口打菜——这个小师傅给了满满一勺,还又捎上半勺汤。”然后吃了一口饭,慢悠悠又开始了家庭史。

  不知是由于家庭教育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从小在家吃饭,爸爸就不让我们边说边吃。每逢吃饭也想讲两个笑话调剂调剂气氛时,可刚开了一个头,爸爸就说:“吃饭也堵不住嘴,有话吃完再讲——”于是我的话戛然而止。在外住宿这几年,我养成吃饭非常快的习惯——用狼吞虎咽形容一点不为过。

  现在她如是发言,没人搭腔——都在边吃饭边想心事或在做她的忠实听众。第二天,同样,吃上一口,方圆就说:“嗯,今天这菜,没一块肉,油太少,没味!”然后又开始漫长的史话。

  除非她今天不高兴,否则,我们的耳朵就无休止地饱受一番洗礼,另外她不发言是她一顿吃不尽的菜留在下顿吃,她从不说菜是否发霉或变味。

  晚上熄灯闲聊时,果妍带头谈论自己高中的男朋友,如今考在不同的学校分手了。枫儿也供认了她和陈平的关系。

  果妍就问:“你们是怎么产生火花的?”

  枫儿就以抑扬顿挫的声调娇滴滴的地开了腔,含蓄而简明:“那天,嗯,我们俩在校园的栏杆边,风一吹,我的纱巾开了,他过来帮我系上——就这样,嗯,就这样。”她不再解释了,却幸福的喃喃了。虽然舍内黑暗无比,可是我们能听出她的语气甜蜜无比。

  “枫儿,你真勇敢,刚开学这么几天,就交了男朋友。”方圆赞叹。

  “嗯,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吧,要不了多久,你们的缘分也来了。”末了,她又严肃地叮嘱大家:“别跟其他宿舍人说,只有内部知道。”我们恭然领命,替她保守秘密。

  她们如此开明,我一时还难以接受。二十岁的人,应该都有自己的一份内心情感世界。我有时也在心中悄悄想起他——张嫣,只是想起他觉得很温暖很充实;有他在身边有觉得很别扭。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我不想和他说话,也从没帮过他什么忙,只是悄悄打听他的消息,然后悄悄收藏,我都搞不懂自己,对人们所说的爱情很忌讳,潜意识中觉得这两个字不太纯洁。对感情,我的宗旨是:不要轻易付出我们的爱,也不要随意表露我们的爱;朦朦胧胧,散发着淡淡的芬芳;静静地用心去默契,读懂是知己,读不懂是朋友,这样的人生才会更美好。因为我们毕竟太年轻,不懂真正的爱情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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