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病终究是好不了了。
尽管我们隐瞒了实情，但自己的身体他还是清楚的。
这天，他把我老公支开，将我们三个姐妹拉到床前，气若游丝的交待遗言。
“我们老陈家到我父亲这一支，有两个儿子，我一个，还有我哥哥….”
“我哥哥跟我一样有三个丫头，没有儿子，他的女儿成绩好，现在都去了国外。总之，没能有个儿子…..”
这话说到这里，我心纠了起来。
我知道，我爸要说什么。
妹妹、姐姐也都知道，我们都没开口。
“我跟前呢，也是你们三个丫头，现在你们都嫁人了，也都有了孩子……”
“我，我昨天已经跟三个亲家说了，希望你们都能再生一胎，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跟我们姓，老陈家的香火，不能在我这里断了啊…..”
我们姐妹三人纷纷答应。
午夜时分，爸爸嘴里开始吐血，不时说着胡话。
一会喊妈妈，一会喊爸爸，一会又说对不起……
眼看就要咽气。
我妈连忙让我们将父亲抱到外间，已经准备好的凉席上。
我们三个姐妹一边哭，一边手足无措，但都不敢去抬。
最后，是我老公过来把人抱过去的。
爸爸迷迷糊糊说想拉屎。
我急忙拿起便盆，老公把我爸抬起来，让他坐在盆上，把屎把尿。
姐姐和妹妹跑出去打电话，让姐夫、妹夫还有周边的亲戚回来奔丧。
我妈坐在里屋，眼泪扑簌簌的流。
她哭着说，她对不起我爸，到最后没有个儿子在床前尽孝。
我托着便盆，老公托着爸爸，一遍又一遍地问，大便解出来了吗？老头舒服点了吗？
时不时地吹着口哨。
就像小时候，爸爸抱着我把屎把尿一样。
这事我想做的，但做不到。
那一刻，我真的忍不住了，失声哭时却又急忙捂住了嘴。
最后的大便，爸爸终究没能拉出来，就听他喉咙咯喽一声响，最后的一口气泄了出来，人当时就软了。
哭声在同时响彻整个客厅。
我忍不住要去握老公的手，寻求依靠，老公却避开了。
我诧异的看过去，他伸手将一团拇指大小的黑疙瘩放进了便盆里，带着血。
我爸没拉出来的大便，他用手扣了出来。
就是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家里有个男人，有个像我老公这样的男人真好。
…..
仿佛验证我婆婆说的那句话一样。
父亲出殡，三个女儿谁来磕头？
姐姐是长女，原本由她来的，但她怀孕，便自然到了我的肩上。
开始我以为只是简单的磕头，直到族中长辈跟我详细说完，我才悚然而惊。
灵车从家里驶出来，一直到火葬场这一路，谁家放鞭炮我就得磕头还礼。
且不说我家离火葬场有多远，单是从村头磕到村尾，就能要了我的命。
这是习俗。
难怪要男人了，女儿磕头，真磕不过来。
一瞬间，我觉得我对父亲的死没那么伤心了。
最后，是我老公跟我一起分担。
原本该是姐夫和妹夫，一个女婿半个儿嘛，但他们纷纷装死，连声都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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