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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马

《小红马》是斯坦贝克出版于1937年的一部短篇小说集,由四个短篇故事组成:《礼物》《大山》《许诺》《人们的首领》,由儿童主人公乔迪串联起来,写马的生老病死,各种劳动、西迁的过程和老人们暮年的命运。这一切都在乔迪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印记,或喜悦,或忧虑,或渴望,或悲恸。

在这部短篇集里,斯坦贝克创造了一个儿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仙子,没有巨人,它的色彩在孩子眼里看得比成人清楚,体会比成人强烈,孩子们刹那间的悲伤心情也显得更加独特。作品散发出乡野的泥土气息,和儿童心态的细致变化交织在一起,达到清新可喜的效果。

编辑推荐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约翰·斯坦贝克作品系列”(7种)

在已经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现代美国文学大师中,从辛克莱·路易斯到海明威,斯坦贝克更加坚守自己的写作立场。他的同情心始终赋予被压迫者,赋予不合时宜者和不幸者。他的作品在我国读者中曾引起强烈的共鸣。

为纪念约翰·斯坦贝克逝世50周年特别推出的“约翰·斯坦贝克作品系列”收录了斯坦贝克的七部作品,包括《愤怒的葡萄》《人鼠之间》《罐头厂街》《煎饼坪》《小红马》《月亮下去了》《愤怒的冬天》,其中《愤怒的葡萄》是斯坦贝克著名的代表作,是一部史诗式的叙事作品,获得1939年的美国国家图书奖和1940年的普利策奖;《人鼠之间》和《罐头厂街》是他的另外两部代表作;《煎饼坪》是斯坦贝克第一部大获成功的作品,自此他开始为评论界所关注;《小红马》则是一部散发着乡野泥土气息的短篇集,清新可喜;《月亮下去了》充满理想主义光辉,是一部反法西斯主义的佳作;《烦恼的冬天》给瑞典文学院的评委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对斯坦贝克于次年(即196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作者简介

约翰·斯坦贝克(John Steinbeck,1902—1968),美国作家,196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一生共创作27部作品,代表作包括《煎饼坪》(1935)、《人鼠之间》(1937)、《小红马》(1937)、《愤怒的葡萄》(1939)、《罐头厂街》(1945)、《伊甸园之东》(1952)、《我们不满的冬天》(1961)等。其中《愤怒的葡萄》还获得1939年的美国国家图书奖和1940年的普利策奖。

斯坦贝克既是文学大师,也是受美国民众喜爱的畅销作家之一,迄今为止其作品累计销售近一亿册,其中超过半数是《愤怒的葡萄》《人鼠之间》这两部代表作。

斯坦贝克的作品多描写底层的社会大众,替穷苦人说话,为被压迫者申辩,展现他们广阔壮丽的生活图景,刻画他们面对困境时所展现出的人性光辉——善良、富有同情心,以及为生存而奋斗的勇气。

精彩书评

他通过现实主义的、充满想象力的创作,表现出富有同情的幽默和对社会的敏感观察。

——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

作家有责任揭露我们许多沉痛的错误和失败,把我们阴暗凶险的梦打捞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利于改善。

——约翰·斯坦贝克受奖演说

作家有义务昭示和颂扬人类心灵和精神所拥有的伟大能力——因为它们顽强面对失败,因为它们勇敢、宽厚、仁爱。在同软弱与绝望的无休无止的战争中,是它们让我们重整旗鼓,拥有再次前进的希望和动力。我坚信,一个作家,如果他不相信人类能够臻于完美,那么他就没有热忱也没有资格投身于文学。

——约翰·斯坦贝克受奖演说

这些微妙的故事,在主题上相当不起眼,它们的深度,比你预期的要深得多。

——《纽约时报》

这部作品的精致之处在于美丽的文字处理,准确的场景设置,以及全篇可爱的平衡。

——《旧金山纪事报》

《小红马》在主题的设置、节奏的控制、结构的平衡上,都做得非常出色。

——文学评论家 阿诺德·戈德史密斯

目录

一 礼 物 / 1

二 大 山 / 33

三 许 诺 / 51

四 人们的首领 / 73

附录

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 / 93

约翰·斯坦贝克受奖演说 / 97

生平年表 / 100

译后记 / 105

精彩书摘

  一礼物
天亮的时候,贝利·勃克从简易棚出来,在门廊上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天色。他是一个小个子,宽肩膀,两条腿向外弯曲,长长的胡子,两只手很宽厚,手掌肌肉发达。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像在沉思,头戴斯特逊帽a,从帽子底下伸出来的、银灰色的头发,硬得跟钉子似的。贝利一边站在门廊上,一边还在往他的蓝裤子里塞衬衣。他松了松裤带,再把它系紧。从皮带每一个孔旁边磨得发亮的地方看来,贝利这几年来腰肚渐渐粗大了。他观察过天气之后,用食指轮番地揿着一只鼻孔,使劲地擤另一只鼻孔。然后他搓搓手,走到牲口棚里去。他梳一梳两只备鞍的马身上的毛,刷它们的身子,还一直轻轻地同它们说着话;他刚刚梳刷完毕,牧场房子里的三角铁就响了。贝利把刷子和马梳搭在一起,放在栏杆上,过去吃早饭。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又不耽误时间,他走到房子前面的时候,蒂弗林太太还在敲打三角铁。她朝他点了点她那满是灰头发的头,回到厨房。贝利·勃克坐在台阶上,他是养马的雇工,不适合头一个进餐室。他听见蒂弗林先生在房子里面,正蹬着脚穿靴子。
三角铁发出刺耳的声响,乔迪这个孩子就行动起来了。他才十岁,是一个小男孩,头发是土黄色的,灰色的眼睛腼腆斯文,想起心思来嘴巴一动一动的。三角铁一响,他醒了。他没有想到不去理睬那个刺耳的声音。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知道别人也没有这么想过。他撩一撩乱糟糟的头发,不让它遮住眼睛,脱下睡衣。一会儿他穿好了衣服——一件蓝条纹布衬衫,一条工装裤。这是夏末季节,当然不用费心穿鞋的问题。在厨房里,他等他妈妈用完水槽回到炉灶前头去。接着他洗脸,用手指把湿头发往上撩。他离开水槽的时候,他妈妈突然转过身来看他。乔迪感到不好意思,眼睛望着别处。
“我马上要给你理发了,”他妈妈说,“早饭放在桌上。去吧,你去了贝利才会进去。”
乔迪在长桌边上坐下,桌子上铺了一块白色的油布,油布洗得有些地方已经露出纤维来了。他们的大盘里放着一排煎鸡蛋。乔迪叉了三个鸡蛋到自己盆里,又取了三厚片煎得很脆的咸猪肉。他小心地刮掉了一只蛋黄上的一点血丝。
贝利·勃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吃了没有,”贝利解释道,“这只是公鸡留下的一点痕迹。”
乔迪高大、严峻的父亲这时候走了进来。乔迪从地板上的声音听出来他是穿着靴子,但乔迪还望了望桌子底下,看他是不是穿的靴子。他父亲拧掉桌子上面的油灯,因为现在窗户上透进了早晨的亮光。
乔迪没有问他父亲和贝利·勃克今天骑马到哪里去,他希望他能一起去。他父亲是一个讲规矩的人。乔迪样样听从,不敢提出任何问题。这时卡尔·蒂弗林坐下来,伸手到鸡蛋盘里取鸡蛋。
“牛准备好了吗,贝利?”他问。
“在低栏里呢,”贝利说,“不如我一个人赶它们去吧。”
“你一个人当然行。可是得有个伴儿。另外,你的嗓子眼也有点发干吧。”今天早晨卡尔·蒂弗林心情愉快。
乔迪母亲从门里伸进头来。“卡尔,你看你们什么时间回来?”
“不敢说。我在萨利纳斯得去看几个人。可能得天黑吧。”
鸡蛋、咖啡和大饼很快就不见了。乔迪跟着这两人走出房子,看着他们骑上马,把六头老奶牛赶出栅栏,开始上山向萨利纳斯方向骑去。他们要把老奶牛卖给杀牛的。
当他们消失在山顶后面的时候,乔迪走上房子后面的小山上。两只狗绕过房角小步跑来,耸起肩膀,高兴得龇牙咧嘴。乔迪拍拍它们的脑袋——一只叫“双树杂种”,尾巴又大又粗,黄色的眼睛;一只叫“摔跟头”,管羊群的,它咬死过一只狼,也叫狼咬掉了一只耳朵。“摔跟头”的那只好耳朵竖得比一般的牧羊狗来得高。贝利·勃克说一只耳朵的狗总是这样的。两只狗表示过狂乱的欢迎之后,一本正经地低下鼻子嗅着地,往前跑去,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乔迪是不是跟着来了。它们穿过鸡院子,看见鹌鹑正在同鸡一起吃食。“摔跟头”追了几步鸡,这是练练腿,万一有羊群要它保护。乔迪继续向前走,穿过一大片菜地,那里绿色的庄稼长得比他的头还要高。南瓜是绿色的,还小。他走到鼠尾草那一溜矮树丛,凉泉水从管子里流出来,流进一只圆木桶里。他俯下身去,挨近长绿苔的木头边喝水,那里的水味道最好。接着他转过身来,望着牧场,看看缠着红天竺的、白粉刷过的低矮的房子,看看柏树旁边一长溜简易棚,贝利·勃克一个人在里面住。乔迪看得见柏树底下那只大黑锅。猪就是在那里烫洗的。太阳现在正爬过山脊,照得房子和牲口棚的白墙闪闪发亮,潮湿的绿草闪出柔和的光。在他后面那些高高的鼠尾草丛中间,鸟儿在地上蹦跳,干燥的树叶发出很大的声音;松鼠在山坡上尖声地叫。乔迪沿着牧场的房子一眼望去。他感到空气里有一种不能确定的东西,感到有变化发生,有所丧失,又有新的、他不熟悉的东西出现。山坡上两只又大又黑的秃鹫低低地飞向地面,它们的影子又稳又快,在前面掠过。附近有什么动物死了。乔迪知道。可能是一头母牛,也可能是一只死兔子。秃鹫不会放过任何东西。一切像样的东西都讨厌它们,乔迪也讨厌它们,但是你伤害不了它们,因为它们衔着腐肉飞跑了。
过了一会儿,乔迪逛下山来。两只狗早就离开了他,钻到树丛里干它们自己的事去了。他回到菜园子,停下来用脚跟踩碎一只绿色的甜瓜,可是他心里并不快活。他做了一件坏事,他完全明白。他踢了一些土在踩坏了的瓜上面,把它掩盖了起来。
……

前言/序言

  译后记
斯坦贝克和他的中篇小说
◎董衡巽
美国现代小说家约翰·斯坦贝克(John Steinbeck,1902—1968)是一个题材和风格极其多样的小说家。他写过反法西斯的、具有社会抗议性质的小说,也写过轻松幽默的喜剧;写过富有浓厚乡土气息的作品,也作过探索人生奥妙的尝试;写过富有浪漫情调的传奇,也严肃地思考过社会道德面貌的变化。他的语言风格也有发展,早期运用西部纯粹的口语,后来使用标准化的英语。他的许多小说具有戏剧成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用小说的形式写剧本”。
斯坦贝克最优秀的作品发表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他那些以经济大恐慌为背景的小说是用血和泪写成的,《胜负未决》、《人鼠之间》和《愤怒的葡萄》中农田季节工人的命运真是催人泪下。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后,他迁往东部,离开了为他提供创作素材的基地——加利福尼亚的萨利纳斯谷地。他似乎觉得以前的作品写得太凄惨了,便致力于轻松喜剧的创作。正是这段时间他的创作开始衰退。这并不是说,一个美国作家一写喜剧就一定会走下坡路,非要揭露社会阴暗面不可。问题在于作家感情的虚饰,他所发掘出来的喜剧因素止于表层,而不是从生活深层发出来的笑。
但是,斯坦贝克毕竟是有才能的作家,他的艺术生命并没有因此结束。经过一二十年的徘徊,他又开始严肃思考社会道德面貌问题,《烦恼的冬天》就是他后期的代表作。
斯坦贝克的创作虽然题材广泛,变化颇大,可是有两个特点从来没有消失过。
首先,他的作品始终着眼于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的受害者,他对他们的爱是强烈的、深切的。墨西哥人,印第安人和穷得没有一寸土地的白人,尤其是那些珀萨诺斯(Paisanos,西班牙人、印第安人和白人的混血儿),以前有多少作家理睬过?但他们都是斯坦贝克笔下的主人公。这些农民在美国土地被大公司兼并、实行机械化的过程中,是受害很深的阶层,他们流落他乡,成了农田季节工人。《人鼠之间》,尤其是《愤怒的葡萄》极其动人地描写了这些丧失了一切的人。
斯坦贝克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不仅仅把他们写成消极的受害者,而是赞扬他们在极端贫苦中所表现出来的单纯和质朴,在他们身上发掘出善良、欢乐和互助互爱的品德。那些互不相识的人,只要走在同一条逃荒的路上,就有了共同的语言,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帮助,也自觉有责任帮助别人。《愤怒的葡萄》中有一个人物说得多好:“要是你碰到麻烦,或是受到伤害,或是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么,去找和你一样穷苦的人。只有他们肯帮你。只有他们肯。”
人与人之间的这种情谊和苦难中求欢乐的幽默感,就是在作者较为薄弱的作品中也没有消失过。这就构成斯坦贝克与众不同之处:作者决不是怜悯他人的旁观者,而是他们中间的一分子。正是斯坦贝克具备了这一条件,他的作品才真切动人。所以,瑞典科学院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时表彰他“通过现实主义的、充满想象力的创作,表现出富有同情的幽默和对社会的敏锐观察”。
斯坦贝克的优秀作品还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和淳朴的诗意美。他热爱美国的每一棵树木、每一寸土地,留恋山区的一切,让自己眷恋大自然的情趣流动在字里行间。他是用自己独特的感受去写大自然的,因此亲切、清新,形成了一种艺术风格。
我想这不只是一个欣赏自然景色的问题。联系到他广泛、深厚的人道主义思想,这反映了作者对美的追求,对一种境界的向往。斯坦贝克所憧憬的是一个有着高山流水、人人互助友爱、过着快乐日子的温暖宜人的世界。
《小红马》由四个短篇组成:《礼物》、《大山》、《许诺》和《人们的首领》,以儿童主人公乔迪串连起来。斯坦贝克说,他用乔迪的眼睛看事物,“重点在事件而不在家庭”。所谓事件,他指的是马的生老病死,各种劳动、西迁的过程和老人们暮年的命运。这些都在乔迪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印记,或喜悦,或忧虑,或渴望,或悲恸。作品散发出乡野的泥土气息,和儿童心态的细致变化交织在一起,达到清新可喜的效果。
乔迪的经历含有斯坦贝克幼时的影子。斯坦贝克幼年时,他父亲给过他一匹马驹,并吩咐他照料。乔迪流连忘返的“木桶旁边绿色的草地”也是斯坦贝克小时候常去的地方。斯坦贝克在1936年的一封信中说:“我要创造一个儿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仙子,没有巨人,它的色彩在孩子眼里看得比成人清楚,体会比成人强烈,孩子们刹那间的悲伤心情也显得更加独特。”这自然是斯坦贝克本人难忘的童年心理。小说中,乔迪常常陷于忧虑和迷惘,这不只是因为马驹的病、母马的死、吉达诺老人和老马的被遗弃,外公的业绩无人赏识等这些孤立的事件,而是因为这些事件所构成的陌生世界:它等待着乔迪去认识、去熟悉、去把握。正是在这个层次上,孩子的困惑、迷惘和神秘感使作品具有了象征的意味。
少年儿童的探索、锻炼和独立生活能力的培养,是美国文学一个优秀的传统。马克·吐温、海明威、福克纳都写过这一类题材。在这类作品中,常常有一位懂技术的劳动者作为孩子的伴侣,帮助他们培养技能和熟悉世界。《小红马》中的贝利·勃克就是这样一个形象:他懂马,懂马生老病死的一切过程,而且富于同情心。贝利·勃克的作用远远超过乔迪的父亲;对于乔迪来说,勃克才是这个陌生世界的领路 人。
《人鼠之间》这个书名来自英国诗人彭斯的诗句“鼠与人的最好打算常常落空”,寓意小人物的悲惨命运。小说描写的季节工乔治和莱尼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朋友。莱尼力大无比,但智力不全,饮食起居、待人接物全仗乔治的照顾。这一对朋友一直梦想着能有自己的一小片土地,一间小屋,一头牛,几头猪,还有“一大块菜地,一只兔笼,一些小鸡”。作者在一封信中说,像莱尼这样地渴望土地,“根本不是神经失常,而是代表所有的人的模糊而强烈的愿望”。具体地说,这是毕生劳动而不敷温饱的农田季节工人的起码要求。但是,“鼠与人的最好打算常常落空”,在那个社会环境里,这样低微的要求也不过是一场梦。
做这样白日梦的仅仅是莱尼吗?不是,残疾人坎迪不也想入伙吗?他在农场上落的残疾,“他们很快就会开了我。等我扫不了工棚,他们就会让我去领救济金”,因此他愿意拿出自己
的一点点积蓄入伙,虽然他只能干点洗碗碟、照管小鸡这类事情,但是“我总算是蹲在自己的土地上,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干活啦”。实际情况正如黑人卡鲁克斯所说,“我见过几百个人来了又走……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他妈的装着那么一小片地。他妈的没一个人能实现。就像天堂一样”,“没人真能去天堂”。“自己的土地”,“一小块土地”,对于无家可归的季节工来说是多么吸引人!甚至看透一切的卡鲁克斯一度也为之动心!但是他们的梦想都消失在莱尼的悲剧之中。具有悲剧意味的是,乔治亲手打死莱尼,也就是亲手撕毁了他多次绘制的“美国梦”的蓝图。
小说中,作者以流浪工人的单纯与无辜来对照有产者的猥亵和蛮横。在斯坦贝克看来,即使是白痴似的低能儿,也比有产者来得高尚和纯洁。作者突出乔治与莱尼之间的友谊:对于乔治来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莱尼应当说是一大累赘,乔治虽然嘴上常唠叨莱尼妨碍他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内心非常关心他,不忍弃他于不顾。最后他宁可含着眼泪亲手打死莱尼,也不让他惨死在压迫者的枪下。劳动者之间真挚的友谊使作品散发出淳朴的诗意。他们梦寐以求的“一间小屋”、“兔子”以及“自己的一小片土地”,富于悲剧性的象征意味,简洁有力,凄婉动人。“纽约戏剧评论社”对《人鼠之间》的褒奖词写得中肯:
“纽约戏剧评论社”将奖授予约翰·斯坦贝克的《人鼠之间》,是由于作者在处理一个真正扎根于美国生活的主题时直接有力,感觉敏锐;由于作者扣紧题材的实质;由于作者表现这一悲剧性的孤独和挫败主题时,既不浮于表层又不乞求表面的激情;最后是由于作品单纯而又深邃的、持久不衰的舞台效果。
《月亮下去了》是斯坦贝克争议最多的一部小说。作品描写了在德国占领时期北欧某国(暗指挪威)某小市镇的反法西斯斗争。斯坦贝克动笔写《月亮下去了》是在1941年夏天,那时候他还没有去欧洲报道欧战。好像老舍写《四世同堂》一样,他没有在敌占区生活过,而是从敌占区逃出来的人口中得到灵感的。美国战时情报局的一个上校向斯坦贝克介绍了从德国占领区逃出来的人,斯坦贝克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到占领区的人民是怎样“艰苦奋斗”,“建立地下组织”的。他说:“我佩服那些组织,它们不承认失败,尽管德国人在他们的街上巡逻。”这些地下组织通过种种渠道,从盟国方面得到“材料和武器”,“把当时看来简直是毫无希望的斗争进行下去”。于是,斯坦贝克“花了许多精力来研究他们”,并考虑,“如果我能把这些占领国的经验写出来……那么可以成为一份设计图,提出可以期待些什么,可以想
些什么办法。”
从这番意图看来,《月亮下去了》本来是一部反法西斯主义的宣传作品。对于这部作品的争议不在以奥顿市长为首的反法西斯人民一方,奥顿市长、温德大夫、莫顿夫妇乃至厨师安妮都是反法西斯的爱国者。他们不是高大的英雄人物,但他们热爱自由,不能忍受占领军的侵略从而进行各种形式的反抗,都是令人敬佩的。这明显地表现出作者的反法西斯倾向。关于这一点,评论界是一致肯定的。
争议集中在斯坦贝克对于德国占领军的描写。在斯坦贝克笔下,这些侵略者是软弱的,富于人性的:有的想入非非,有的专心搞技术,尤其是兰塞上校,像一个失意潦倒的知识分子。他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对于战争十分厌恶:“他知道战争就是欺诈与仇恨,无能的将领混战一场,加上酷刑、残杀、疾病和疲惫,等战争结束之后,什么情况都改变不了,到头来还是新的疲惫、新的仇恨。”尽管他“每天有五十次提醒自己,这次战争与从前的战争完全不一样”,但这个“有记忆的人”常常束手无策:对付不了厨子的挑战,凡事下不了决心,在逮捕奥顿市长之前甚至帮他回忆那段用来影射法西斯主义的苏格拉底的名言。
这样的失败主义者怎么可能当市镇占领军的最高长官呢?有一位从波兰逃出来的读者说,斯坦贝克对德国占领区无知到了犯罪的程度,因此怀疑斯坦贝克本人就是一个法西斯主义者。当然,也有不少读者认为《月亮下去了》写得真实,表现了反法西斯人民的英勇斗争。
把德国侵略者写成人性未泯的人,斯坦贝克是有意识的。他在1953年的一篇文章中说,“我把德国人写成人而不是超人,在当时被认为是态度软弱。我不明白其中有多大道理,现在显得荒谬了吧,因为我们知道,德国人也是人,因此会失误,会打败仗。”从作品可以看出,斯坦贝克把反法西斯主义的斗争看成民主自由与盲目服从之间的冲突。他写这部作品时,身处美国的和平环境中,对于法西斯铁蹄下的生活缺乏切身的体会,也不可能有强烈的感受。他是从信念出发,认为民主制度必胜,法西斯主义必败,所以他驱使奥顿市长说:“盲从的人赢得战役,自由的人赢得战争。”在这种创作思想指导下,他尽量表现反面人物的两面性:法西斯主义的一面和普通人的一面。究竟可不可以这样写,应该怎样评价这部作品的功过,涉及到如何写好反面人物这个问题,我认为至今还没有失去继续探讨的意义。
这部作品的主要弱点,我认为是在艺术描写方面,在人物性格的概念化。这些人物,无论属于我方还是敌方,好像都是依据什么模型设计出来的,而不是作者生活经验的结晶,甚至街道、房子和陈设都有点道具化。老舍没有在日本统治下的北平生活过,却能够把《四世同堂》中的某些人物写活,那是由于他在北平有着长期的生活积累,对北平的市民和他们的心态有着深刻的了解。但斯坦贝克并不具备这方面的优势,他对北欧的了解止于浮光掠影,他是凭着一股反法西斯主义的热情进行创作的。这是产生艺术缺陷的根本原因。
然而,我们对于文学作品不能只用一把尺子来衡量。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月亮下去了》因其及时性受到了欧洲读者的欢迎,它被译成多种欧洲文字在敌占区流传,鼓舞了人民的斗
志。有些场景,如敌军内部的争吵,奥顿市长与温德大夫之间的默契,莫莱的复仇等,都写得很精彩,它们不是公式化的图解,而是蕴藏着人物的同情和恐惧,表现出微妙细致的心态。所以《月亮下去了》又超越了应时性,不失为优秀之作,至少赢得了许多欧洲的读者。斯坦贝克后来获得诺贝尔奖时美国评论界颇有意见,认为斯坦贝克的作品讨好了欧洲人,尤其是北欧人。我想,这倒不是斯坦贝克创作《月亮下去了》的原意。
斯坦贝克的中篇小说具有戏剧成分,兼有可读性和可演性。例如,《人鼠之间》、《月亮下去了》和《烈焰》作为正剧演出过;《煎饼坪》、《罐头厂街》和《甜蜜的星期四》改编成喜剧;《小红马》和《珍珠》改编成电影上演。作为小说家的斯坦贝克在戏剧界也享有地位。
我们注意到,在斯坦贝克的中篇小说里,景色描写不多,背景虽然没有淡化到海明威那样的程度,却也十分干净利索;开场时写人物像剧中人介绍;人物之间对话多,但不作长篇议论;故事发生的时间限制很严,因而主题鲜明,结构紧凑;人物的内心变化与视觉画面相配合;结局往往就是高潮,从不画蛇添足,等等。
在这些众多的因素之中,人物的动作性是主要的,没有动作就没有戏。这包括外形动作与内心动作,在斯坦贝克的小说中,这两方面的动作相辅相成,息息相关。《小红马》中的乔迪,《人鼠之间》中的乔治,《月亮下去了》中的奥顿市长和兰塞上校,《珍珠》中的奇诺,都是这样的例子。他们的外形动作从不是单纯的、毫无内涵的行动,他们的内心动作也从不以长篇演说或者内心独白为渠道,而总是借助外形动作表现出来。
斯坦贝克采取这样的形式是十分有意识的。他称之为“剧本小说”的有三部:《人鼠之间》、《月亮下去了》和《烈焰》。他认为“剧本小说”这个形式对于剧本来说有三点好处:第一,“增加剧本的可读性”,这是指文气贯通,“中间不为舞台指示所打断”;第二,“小说可以细致地描绘场景和人物,这不但给读者提供视觉画面,而且对导演、对舞台设计、对演员都有好处”;第三,“这种方法可以使剧作家更有力地确定他的基调”,也就是说,“小说形式可以把基调和戏剧融为一体。”反过来说,“剧本小说”对小说创作也有好处,主要是:“小说可以写得短些”,作家心里装着戏剧冲突,他就不会“东拉西扯,说东道西,发表议论”,他必须“扣紧主题,抓住观众”。
这里,斯坦贝克是在说明自己为什么采取“剧本小说”的体裁,并不是主张小说必须这样写。小说当然可以发表议论,也可以东拉西扯,更不用说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和细致入微的内心描写。只要符合主题思想需要,小说写法是容许多种多样的。
同时,我们注意到,文学体裁的分类常常是为了文学史家和评论家的方便,创作家——尤其是想象力丰富的创作家不会,也不应该受分类的限制。斯坦贝克抓住小说与剧本的契合点,既利用小说的长处填补剧本的不足,又发挥剧本的优势使小说写得更加结实。他的中篇小说经久不衰,深受读者欢迎,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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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小红马
作者:[美] 约翰·斯坦贝克
译者:董衡巽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ISBN:9787020147335
豆瓣评分: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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