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之星

经过一个星期的旅行，远征队到达一个地方，这里与此前经过的地区，包括从格利加兰边界出发，一直到目前经过的所有地区截然不同。这个地方靠近山脉，迄今搜集到的所有关于玛达齐的信息都显示，这条山脉很可能就是他一心向往的目的地。随着地势逐渐抬高，许多溪水顺着山坡流下来，一直流入林波波河，周围的植物和动物种类也发生变化，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经进入与平原完全不同的地区。

太阳落山前不久，第一道山谷向三位旅行者敞开胸怀，一派清新秀丽的景色呈现在眼前。

一条河流在山谷中奔淌，河水清澈见底，两岸是绿油油的草场，宛如绿宝石般苍翠欲滴。树枝上果实累累，各种颜色的树叶五彩缤纷，山谷的斜坡犹如树叶铺就的地毯，把整个山谷包裹起来。此时，山谷里还能看到阳光，在高大的猴面包树的阴影里，一群群红色的羚羊，还有大群的斑马和野牛，都在安静地埋头吃草。远处，一头白犀牛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一片宽阔的林间空地，慢慢走向水边，快乐地打着响鼻，一心想着把水搅混，在里面翻滚它那肥大的身躯。大家听到一只猛兽的咆哮，它正躲在矮树丛里，打着哈欠。一头野驴大喊大叫，成群的猴子在树上追逐打闹。

希培昂和两个旅伴从未见过这般景色，不禁在丘陵坡顶停住脚步，仔细观赏。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处女地，在这里，野生动物仍然是无可争议的主人，它们自由自在，快活享受，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在非洲大地的这个角落，野生动物的数量如此众多，而且生活得平静安乐，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里野生动物的种类多得出奇。真的可以把这里形容为一幅难得的油画，一位画家在有限的画框内，集中画满了动物世界里所有主要的种类。

此外，这里很少有居民。当然，有卡菲尔人，在这片广阔的区域里，他们完全被分散了。迄今，这里人迹罕至。

出于学者和艺术家的本能，希培昂欣喜若狂，非常享受这种重回史前时代的感觉，尽管那个时代生活的是大懒兽，以及其他古老生物。

他高声叫道：“这里没有大象，有了它，这个盛大的节日就圆满了！”

话音未落，李伸出手臂指给他看，在一处宽敞的林间空地上，有好几个灰色的身影。由于距离太远，看上去好像石块，一动不动，颜色也与岩石无异。事实上，那就是一群大象。草地辽阔，足有数里之遥，斑斑点点，到处分布着各种动物。

在准备宿营地的时候，希培昂问中国人：“这么说，你认出大象了？”

李眨了眨小斜眼睛，简短回答道：

“我曾经在锡兰岛生活过两年，干的就是狩猎助理。”李对自己过去的经历一向很少谈及。

吉姆·希尔顿叫道：“啊！要是我们能打到一两头大象就好了！这可是一场有趣的狩猎……”

阿尼巴尔·邦达拉西补充道：“是的，这场狩猎的猎获物比火药可值钱多了！两根象牙可是漂亮的战利品，在我们的车厢后部，可以装几十根！……哥们儿，您知道吗？有了这些象牙，足够支付此次旅行的费用！”

吉姆·希尔顿叫道：“这可是个好主意！明天早晨重新上路之前，为什么我们不去试一试呢？”

他们就此展开讨论。最后，大家决定，明天凌晨，天露微光的时候出发，到今天发现大象的地方，也就是山谷的侧面，去捞点财富。

事情谈妥了，急忙吃完晚饭，大家都缩进大车篷里，今晚轮到吉姆·希尔顿值守，他应该待在火堆旁。

大约半夜两点来钟，吉姆·希尔顿独自一人，开始有点儿昏昏欲睡，突然感到有人轻轻推自己的胳膊肘。他睁开双眼，阿尼巴尔·邦达拉西过来坐在身边。

那不勒斯人说道：“我睡不着，于是想过来陪陪您。”

吉姆·希尔顿伸了伸双臂，回答道：“您太客气了。要是我，可舍不得这几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我去车篷里，到您的位子上睡觉，您留在这里替我守着！”

阿尼巴尔·邦达拉西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别！……别动！……我跟您说点儿事情！”

他看了看四周，确信没有别人，接着说道：

“您打过大象吗？”

吉姆·希尔顿回答道：“打过，两次。”

“好的！您知道这是一场多么危险的狩猎！大象非常聪明，非常谨慎，非常有攻击力！在人与大象的较量中，经常出现对人不利的情况！”

吉姆·希尔顿回答道：“是的！您说的是那些笨人！只要拿着一支好卡宾枪，里面装填了开花弹，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不勒斯人说道：“这正是我想到的。然而，总会发生意外！……试想一下，如果明天，法国佬遇到意外，那对科学事业可就太不幸了！”

吉姆·希尔顿重复道：“那真太不幸了！”

他面露恶意地笑了笑。

看到同伴的坏笑，阿尼巴尔·邦达拉西受到鼓励，接着说道：“这场意外对我们来说，没有那么不幸！无非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追踪玛达齐，以及他手里的钻石！……而且，对于两个人来说，分配的时候更好商量……”

两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盯着篝火，思索着罪恶的阴谋。

那不勒斯人重复道：“是的！……两个人总好商量！三个人，就难办了！”

他们又静默了一会儿。

突然，阿尼巴尔·邦达拉西猛地抬起头，向周围的黑暗里盯着看。

他压低声音问道：“您没看见什么吗？我好像看见那棵猴面包树背后有个身影。”

吉姆·希尔顿也盯着看了一会儿，但是，尽管他的眼神犀利，在营地周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他说道：“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件衬衣，中国人晾在那里的，沾了露水！”

很快，两个同谋犯继续谈话，但是，这一次压低了嗓音。

阿尼巴尔·邦达拉西说道：“我能把子弹从他的枪里卸掉，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到了攻击大象的时候，我站在他身后放一枪，这时候，让大象盯上他……这个过程不会太长！”

吉姆·希尔顿弱弱地反对道：“也许，您提议的有点儿太微妙。”

那不勒斯人反驳道：“行了！让我来干吧，您将看到这事儿准能成！”

一个小时以后，阿尼巴尔·邦达拉西回来了，钻进车篷，在其他熟睡者身旁躺下，临睡前，他小心地划着一根火柴，查看一遍，确信没有人挪动过。他看到，希培昂、巴尔蒂克，以及中国人都睡得十分深沉。

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都睡得很死。但是，如果那不勒斯人更细心一点儿，也许能够发现，在李的响亮鼾声里，隐藏着某种假象，以及晦暗的东西。

天蒙蒙亮，大家都起来了。希培昂走到临近的溪水边盥洗，车篷里只有阿尼巴尔·邦达拉西一个人，他乘机拿过希培昂的枪，卸掉了里面的子弹。做这事儿只用了20秒钟。此时，巴尔蒂克正在准备咖啡，李忙着把沾满夜间露水的衬衣收起来，这件衬衣挂在他那根著名的绳子上，绳子拴在两棵猴面包树上。可以确定，没有人看到刚才那一幕。

喝罢咖啡，大家上马，留下巴尔蒂克看守牛车和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