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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桑塔格全传

一代公知苏珊·桑塔格(1933—2004)生前即迎来了自己的首部传记《铸就偶像——苏珊·桑塔格传》,但这部传记只写到1999年。而她生命的最后5年是她人生又一个辉煌的阶段,她对美国及世界时事的评论,她与病魔的斗争,她凄美的人生谢幕,以及为在世人物立传无可避免的欲说还休的那部分,都是其传记不可或缺的章节。
桑塔格离世后,随着档案、书信、日记的开放,本书作者得以在修订旧有内容的同时,增补大量新材料,优化叙事的质感,使之成为一部“全传”。在这本全新的传记里,除去生父客死中国,童年寂寞早慧,“闪婚”大学老师,十赴波黑战场等,这位被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布罗茨基称为“大西洋两岸第一批评家”的知识女性,同时也是单身母亲、勇闯鬼门关的乳腺癌患者,还将面对小说《在美国》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后的“剽窃”风波,对9·11事件前后两次不同的评论的前因后果,与胞妹的关系修复,与同性伴侣、摄影师莱博维茨的爱恨纠葛——人们只知后者拍摄了那幅惊世骇俗的、引发其亲属和粉丝不适的桑塔格躺在棺材架上的遗照,却不知她抛下自己病危的父亲,不遵医嘱未全副武装,便径直爬上病床拥抱来日无多的桑塔格,并几度用私人飞机为桑塔格辗转医院做最后的努力。
古罗马传记作家苏埃托尼乌斯以降,传记作家都认为应把传主置于“裸露”状态来写,即去掉伴随着名人的公开表演通常出现的种种装饰,将其长统袜褪到脚踝处。此举并非不敬,而是不应把人们所钦佩的人写成一个偶像,而应该写成一个人——一个无法摆脱那些折磨着所有人的缺陷和怪癖的伟人。这部全传将更加接近传主本人的声音,更加接近她周遭朋友的声音,如有冒犯高雅趣味的准则,也是维护传记要求的尊严,还桑塔格研究者、爱好者一个完整的、真实的知识女性的形象。

作者简介

本书作者卡尔·罗利森是纽约城市大学巴鲁学院英语教授、传记作家,著有《梦露传》,《艾米莉·狄金森传》等。本书第二作者莉萨·帕多克是罗利森妻子,美国作家、自由撰稿人。

目录

前言
一、荒漠中的童年(1933—1945)
二、别处的一个世界(1945—1948)
三、迈向更美好的生活(1949—1953)
四、生活与事业(1953—1957)
五、探索(1957—1958)
六、铸就成功(1958—1962)
七、成名(1962—1963)
八、巅峰时刻(1963—1964)
九、声名(1965—1966)
十、彼得和保罗(1965—1967)
十一、新激进主义(1967—1969)
十二、激进意志的样式(1968—1971)
十三、桑塔格女士(1971—1973)
十四、希望之乡(1973—1974)
十五、《旧怨重诉》(1975)
十六、去了一遭鬼门关(1975—1977)
十七、康复(1976—1977)
十八、文学沙龙的主人们(1977—1985)
十九、《我,及其他》(1978—1979)
二十、一个漂泊不定的犹太人(1980)
二十一、苏珊:改变信仰者(1982)
二十二、回顾与回击(1982—1983)
二十三、桑塔格主席(1984—1989)
二十四、隆重推出苏珊·桑塔格(1986—1989)
二十五、《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1987—1992)
二十六、火山情人(1990—1992)
二十七、萨拉热窝(1993—1995)
二十八、尾声与肇始(1991—1999)
二十九、痊愈与排斥(1999—2003)
三十、终结(2004)
尾声

精彩书摘

妇女们通过装嫩、谎报年龄、使用化妆品以及女演员采用的所有技巧,来弥补这种年龄观念上的双重标准带来的问题。妇女们添置行头,打扮自己。她们无奈之下只好特别关注款式。有时,妇女们在街上拦住桑塔格,她们说钦羡她,但承认并没有看过她的书,这种时候,桑塔格都很生气。她对理查德·特里斯特曼这样的朋友说,对一个作家来讲,这是怎样的一种侮辱啊!但是,这些妇女中的许多人都是通过《时尚》杂志和其他流行杂志上刊登的照片,或者从她的书衣上才对她有所了解的。对她们而言,桑塔格就是她的形象、她那些抢眼的造型,以及其他人的书籍封底上印着的她撰写的发人深思的推荐语;她是个魅力四射的人物,她的妙语专栏作家们都爱引用。
当然,也有许多年轻女子读过桑塔格的著作,而且许多人,比如卡米尔·帕格利亚,还企盼着也像她那样——不过,从帕格利亚的例子来看,过度效仿桑塔格的榜样会以半严肃半搞笑的下场结束。1973年春,帕格利亚在本宁顿学院从事她的第一份学术工作。她二十五六岁,是个激进的女权主义者,而且是公开的女同性恋者。她认为,桑塔格是一位对男性主宰提出了挑战的激进主义分子,而且写过关于影响遍及精英和大众文化范畴的主题的文章。与桑塔格一样,帕格利亚放弃了狭隘的学术研究,而运用一种视野宏阔的、跨学科的方法。她当时在撰写的博士论文——《性面具》——日后成了一本有争议的畅销书。用帕格利亚的话来说,桑塔格在《反对阐释》中建立了一种“公共剧院”,生动地描述了一个“跟上时代潮流的女知识分子”角色,复兴了女文人的概念并将之现代化。但是,帕格利亚对桑塔格的希望更甚:“我一开始对桑塔格就有的抱怨之一”,她在给桑塔格的传记作者的信里写道,“(是)她在石墙酒吧骚乱事件之后对她自己的性生活仍旧表现出的怯懦。”1968年,帕格利亚是耶鲁研究生院唯一公开的同性恋学生。而另一方面,桑塔格“在媒体上、在那种肤浅的曼哈顿晚会上,将自己作为一‘名士’推销出去,但又试图求助于隐士般的、过着离群索居生活的纯粹作家、超脱的艺术家的先例,以此来转移人们对其私生活的打探”。
1968年10月15日,帕格利亚第一次见到桑塔格本人。那一天是越战暂时中止日,帕格利亚当时为耶鲁大学研究生,去看一个朋友,普林斯顿大学一个学生。1973年春,帕格利亚开车去见在达特茅斯的桑塔格,希望说服她来本宁顿演讲。帕格利亚在达特茅斯见到的那个女人不禁让她想起桑塔格在瑞典的电影片场上的宣传照片:桑塔格“看上去时尚、干练——靴子、长裤、高领套衫、宽皮带、飘动的围巾。玛丽·麦卡锡或西蒙娜·德·波伏瓦都不是这样的面貌,或者说,都不能取得这样的预期效果”。
帕格利亚拼命筹措付给桑塔格的讲课费。学院只能付700美元——大致是通常桑塔格讲课费的一半,是学院通常付给演讲者的两倍。帕格利亚指望理查德·特里斯特曼帮她劝桑塔格来。本宁顿学院教师多为男性,他们对讲座并不像帕格利亚那样热心。事实上,帕格利亚后来才知道,因为付了双倍的钱,老师们也就指望桑塔格能讲得双倍好。帕格利亚四处张贴海报,扩大影响,催促她的学生把他们的朋友带进这一“非凡的体验”之中,桑塔格可是要阐述关于当代文化之洞见的。
在那个“重要的日子”,1973年10月4日,睡眼惺忪的桑塔格晚了两小时坐车到了。她看上去神情憔悴,眼睛肿肿的。她对帕格利亚解释说,昨晚写了一夜稿子。精神来了时,她写得飞快。她对帕格利亚说,她相当懒,要支撑着连续写两周,她就得服兴奋剂了。取消学院院长家里的会见,帕格利亚带着她的这位客人直奔酒店,桑塔格“声音响亮地高喊一声……要了胡椒牛排,这似乎是合适范围内的豪食,也有异国风味”。帕格利亚回忆说,餐毕,桑塔格无视邀请方的提醒,他们已经迟了,照样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根本不管联络员一次次来催”。
据帕格利亚说,桑塔格终于到达本宁顿学院的谷仓 剧院这个她要讲演的地方时,迎接她的是一屋子愤怒的听众,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琼·申卡,本宁顿学院的毕业生当时就坐在听众席里,她现在不记得桑塔格令人难忘的迟到或听众特别烦躁不安的情形了。用帕格利亚自己的话来说,她这时做了个追求奇崛效果的介绍,把桑塔格比作古代的学者。这是一次令人激动、重要的活动,申卡回忆道,此前她在几个场合见过桑塔格,这时,对帕格利亚冗长、荒谬的介绍吓呆了。这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次尴尬的经历。申卡说,对帕格利亚、对本宁顿学院院长(她当时就在翻眼睛),还有对明显不耐烦的听众。即使是桑塔格爱慕者,帕格利亚顶礼膜拜的、痴迷的开场白也不可控制地变成了戏仿。
帕格利亚记得桑塔格如何“走上讲台,和善地说道:‘这是我得到的最非同寻常的介绍!’这博得全场喝彩”。但是,紧接着,桑塔格便朗读一篇短篇小说,据帕格利亚说,一篇“什么内容都没有的”法国新小说式的短篇小说。教师们感到被忽悠了,因为“她答应得好好的,来本宁顿是要就文化或政治的话题作一次非小说的讲座”。大家瞪着迷迷糊糊似乎已经睡了过去的帕格利亚,她被弄得无地自容。桑塔格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听众的反应,还是在那里读、读、读。但是,据申卡说,桑塔格的故事似乎只是不容易记住而且听众的反应也属正常,但并不是不热烈。
随后,桑塔格邀请申卡到巴黎去看她。当桑塔格把写有她的电话号码的一张纸递给她的时候,帕格利亚一边从申卡的肩上伸手过去,一边说:“我必须要这个!我必须要这个!”而且一把就把那张纸从申卡的手中抢了过去。申卡平静地从帕格利亚的手中拿回了那张纸。看到帕格利亚那么坚定地霸占着桑塔格,申卡认定,听完讲座后不参加聚会是明智谨慎的。据帕格利亚说,桑塔格因为一件事情大发脾气;这事发生在伯纳德·马拉默德家。他是本宁顿的明星小说家,帕格利亚说,他也是个有名的“讨厌蛋”。她的朋友们感觉马拉默德——他以前从未见过桑塔格——出了洋相。“他把我邀请到他家里侮辱我!”桑塔格和帕格利亚从马拉默德家的聚会上离开,驱车离开的路上,桑塔格非常生气地说。因为气愤,她似乎来劲了,人也完全醒了过来,真正开始和帕格利亚说起话来。两个女人一路上在车里聊了一个多小时。惊讶的帕格利亚刚刚注意到公开场合的桑塔格,“冷静、漠然、严厉而高贵”,此刻慵懒地靠在座位上,变成了“‘苏珊’,热情,言行举止明显是犹太人式”。桑塔格曾对一位访谈者讲过:“我真喜欢亲密关系——用一个专门的方式讲,是犹太人那种亲密关系。我喜欢大讲特讲自己的那种人,他们为人热情,喜怒形于色。”桑塔格似乎很喜欢帕格利亚连珠炮似的讲话方式,也喜欢她显然希望建立起一种个人关系的想法。在帕格利亚这一边,她喜欢自我成就的桑塔格:“祝你好运! 我们需要有更多的能够开办自己电影厂的女明星”,她在《荡妇与流浪汉》(1994)中一篇关于桑塔格的文章里写道。公开场合表现的压力没有了,又单独和一个有所互动的人在一起,桑塔格放松了。桑塔格极其坦率地承认妮科尔·斯特凡娜性感十足,让帕格利亚感到惊讶不已。但她们俩聊得更多的是桑塔格在《食人者二重奏》中用的那个漂亮的意大利女演员——性感的阿德里安娜·阿斯蒂。帕格利亚回忆说,像两个三句话不离本行的男人一样,她们俩一路上对热辣女郎评头论足,交换看法。
……

前言/序言

打造偶像,还是打破偶像?
——《苏珊·桑塔格全传》内外
姚君伟

2016年底,收到人民文学出版社郭娟女士从北京寄来的一本新书——丁玲儿子蒋祖林的《丁玲传》。郭老师在书后所附的照片上发现了桑塔格,遂转拍后发给我。我指出图片所配文字说明上的小错误,并表示对这本书感兴趣,要上亚马逊购买。她说暂时还买不到,她马上寄一本给我先读为快。不日,书就到了。时隔不久,另一本书《苏珊·桑塔格全传》从美国快递过来,寄书者为书的作者之一,即卡尔·罗利森。他们寄书给我,都是因为同一个人——苏珊·桑塔格。
2004年,我在美国访学时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图书馆看到《铸就偶像——苏珊·桑塔格传》(2000)这本书,一口气读下来,觉得文字生动,笔触冷静客观,不捧不杀。随后,我开始查阅作者的相关资料,发现卡尔·罗利森和莉萨·帕多克原来是一对夫妇,他们伉俪或联袂或独立撰写了十数本名人传记,传主包括美国女演员梦露,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艾米·洛厄尔,美国演员达纳·安德鲁斯、沃尔特·布伦南、山姆·戈德温等,因为多年撰写人物传记,对传记文学多有研究和感受,他(们)因此还专门撰写过《传记:使用指南》,并写过《美国著名小说家》《著名剧作家》《戏剧批评调查》等,可谓笔耕不缀,著作颇丰。如今,卡尔·罗利森还与时俱进地建立了个人网站,介绍他已出版和正在撰写的作品,读者可以在上面与他互动,可以通过他的网站购买他的作品,不想买也可以借阅。
我当时刚刚译完桑塔格的长篇小说开山之作《恩主》,对她的生平和创作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回国后不久,上海译文社有意在引进桑塔格作品的同时出版关于桑塔格的作品,《铸就偶像——苏珊·桑塔格传》列入选题。当他们联系我翻译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甚至推迟了其他原定的研究计划,全心投入其中。翻译过程中,我通过电子邮件联系上了罗利森夫妇,请他们答疑之外,希望他们为中文版写篇序。可能这个要求有点贸然,卡尔回邮件说,序是可以写的,但得付费。我当时有点不快,心里想:“把你的书译入中国,这是在为你扬名,况且你也应该有版权费收入了,不说谢谢我,还开口要价,真够小气的,锱铢必较啊。”我于是给他回信,告诉他,“我译过桑塔格的书,也请桑塔格为我的译著专门写了中文版序,桑本人根本没提钱的事……”同时我对他说,出版社不可能付钱,若他坚持,请他开价,我个人付费给他。我一直认为,一本译著,一定要附件齐全,译文序跋一样也不能少,如果能有原作者专门写序则尤佳。
很快,他就回了邮件,表示不再要价,一定抽时间帮我写中文版序。真是不打不成交,我们从此开始了邮件交往,他耐心、认真地回答了我翻译中遇到的每个问题,而且,我们的友谊因此持续下来,只要他出了新书,一定会签名寄一本给我,而每年的圣诞节前,我都会给他寄去圣诞贺卡或一个小礼物。
然而,《铸就偶像——苏珊·桑塔格传》只写到1999年。我2006年翻译时就多次和卡尔提过,传主桑塔格已于2004年辞世,她生命的最后阶段是她人生又一个辉煌的阶段,最后这五年,她的创作、她的社会活动、她对美国时事、世界事件的看法和评论、她与病魔作斗争的经历、她对生命的不舍,都是她传记中不可或缺的章节。她的离去也是一个华丽而凄美的谢幕!卡尔告诉我,他一定会把这本传记增订为一本全传,给桑塔格的研究者和爱好者一个完整的传主。
不久,他就在邮件里告诉我,他已经在着手修订和更新《铸就偶像——苏珊·桑塔格传》了。
2015年12月21日,卡尔发来邮件,说他终于完成《铸就偶像——苏珊·桑塔格传》的修订和更新工作,并告诉我,他还写了一本薄薄的普及型研究专著——《理解桑塔格》,这两本书都将在2016年秋季出版。之所以说“终于”,是因为卡尔的妻子莉莎一直身体不太好,动过几次手术。每次他给我写邮件来总会说“如果不是因为莉莎的身体,我们一切都很好”。但他一边照顾着生病的妻子,一边还在写作,真是令人感动。
也是在这一封邮件里,他把全传的序发给我,同意我先译出来发表,让中国读者先睹为快。修订《铸就偶像——苏珊·桑塔格传》的原则与他们撰写桑塔格传的初衷一样:是要把桑塔格写成一个人——是人就有缺陷,没人能摆脱这一点,桑塔格这样一个偶像人物也概莫能外。尽管当初他们曾经试图采访桑塔格本人,但因为可以想见的原因而未果。他们查阅了几家档案,特别是弗雷·斯特劳斯·吉劳出版社存放在纽约公共图书馆的档案,还采访了她生活中的关键人物,其中许多如今已离世,这是他们特别得意的地方,因为其他传记作家永远都不可能采访到他们了。卡尔当时就断言:有足够的证据显示桑塔格的文学地位的上升,够他们写一本偶像传记——她的第一本传,即不管在她去世后有多少种传记出来,这一本都会是引人注目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铸就偶像——苏珊·桑塔格传》是一本在传主尚在世时就出版的传记,叙事实事求是,有一说一,该点赞时就点赞,不吝笔墨,该批评处就批评,绝不欲言又止。卡尔多次在邮件里非常自豪地强调,增订版全传增加了很多新材料,他们接触到了桑塔格的书信和日记,于是有机会优化他们叙事的质感,加入一种直接性;这一直接性主要是因为不仅更加接近桑塔格本人的声音,而且更加接近她的朋友们的声音——包括在她曾经的同性恋人哈丽雅特·兹沃林的日记和故事里听到的声音。
《苏珊·桑塔格全传》继续坚持传记创作的原则,实事求是地讲述了一个偶像成功打造的过程,但是作者也一次次地努力,试图用语言和事实来打破这个偶像,让传主回归普通人的行列。
原传共28章,从1933年写到1999年。增订版书前增加了“序”,后面内容补充了两章,从1999年开始到2004年桑塔格去世,分别以“痊愈与排斥”和“终结”为题;此外,还增加了“尾声”,与“序”前后呼应,终于如作者在给我的中文版序中所言“提供一个完整的故事”。
除了对前28章部分内容进行修订,删除了一些涉及私人的或主观性较强的评论,令全传更加客观,还对行文作了修改和完善,令全传语句更加优美、更具可读性;用作者给我的邮件里的话说来说是“一字一句的重写”。此外,全传更新了第28章大部分内容,详细地讲述了他写此传初版时与桑塔格本人之间发生的恩恩怨怨。在篇幅并不长的全新的最后两章里,卡尔补充了桑塔格小说《在美国》获美国国家图书奖后的“剽窃”风波、讲述了桑塔格在9·11事件后连续两天发表两次不同的评论的前因后果、桑塔格与胞妹朱迪丝的关系修复,等等,可能更令中国读者意想不到的是她与著名摄影师安妮·莱博维茨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我们知道,桑塔格去世后,她儿子戴维·里夫写过一本书《死海搏击:母亲桑塔格最后的岁月》来纪念他的母亲,书中他这样定义母亲与莱博维茨之间的关系:“她(桑塔格)多年来断断续续的同伴安妮·莱博维茨”。戴维在这本不厚的回忆录中仅两次提到莱博维茨,均是一笔带过,语气并不恭敬,甚至谈不上尊重。一次是提到他妈妈病重期间有友人来看望她,来访者告辞时她会感到焦虑,莱博维茨则是来访者之一。另一次,他则不无情绪地说莱博维茨“以拍摄名人之死的杂耍照片”来“纪念”/“羞辱”他的母亲。这样的描写会让我们读者以为,她俩的关系真的非常一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甚至连朋友都没得做,因为在桑塔格去世后,莱博维茨的举动冒犯了高雅趣味的准则。
然而,这次我在《苏珊·桑塔格全传》里读到了卡尔不同的描述。首先,从桑塔格接受化疗开始,她就允许莱博维茨对她进行拍摄,莱博维茨因为桑塔格而对摄影的理解更为深刻,她因此将去世后的桑塔格作为拍摄对象进行她这个摄影师自己严肃甚至残酷的研究。卡尔得出与戴维完全不同的结论,认为莱博维茨是在打破桑塔格这个偶像,表明她的独立,并因此维护了传记要求的尊严。在这一点上,作者对摄影师的做法是持支持态度的,也许是因为,他们这时都站在创作者这个立场上了。
其实,当桑塔格前一次从子宫癌康复后,她就非常积极地参与到莱博维茨的“妈妈计划”当中。51岁的莱博维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桑塔格像个护士,身穿护士长袍,头戴浴帽,戴着口罩,抱着新生儿莎拉。艾莉森·艾斯特布鲁克医生拍下了这个画面。三个月后,画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桑塔格感觉被抛弃、没人要、没人爱了,因为莱博维茨全身心地扑在照顾女儿上面。戴维一方面安慰妈妈,说新妈妈们关注孩子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加上安妮等这个孩子的到来等得太久了,另一方面,他还和莱博维茨说到他妈妈的伤心,显然希望莱博维茨对他妈妈好一些。虽然莱博维茨做了辩解,但桑塔格在莱博维茨的家里,身处两个厨师、两个保姆、一个管家外加几个勤杂工当中,她觉得自己孤单、缺少爱,像是个访客、食客,她因此感到沮丧、羞愧。尽管这样,桑塔格也十分喜欢莎拉,她和莱博维茨曾一起带着孩子到巴哈马群岛游玩,莱博维茨为桑塔格和孩子拍摄了在沙滩玩耍的照片。她们还一同去了巴黎。但正如戴维所言,她俩的关系时好时坏,断断续续。不过,尽管在戴维的书中,莱博维茨这个桑塔格的最后的恋人只是一笔带过,事实上,她在桑塔格身边用镜头记录了她极其痛苦折磨的生命的最后时光,而桑塔格也希望她陪伴左右,希望她拍摄自己。一旦她或其他她亲近的人不在身边,安定药也无法消除其焦虑。我们从卡尔的书中了解到、而戴维书中没说的是:是安妮·莱博维茨安排的私人飞机把桑塔格送到西雅图接受骨髓移植,并向她保证她身边一定会有她熟悉的人陪着她。然而,移植失败了。当负责她治疗的医疗小组的六位医生聚在她的病房向她宣布时,这个女斗士崩溃了,她尖叫“但这就意味着我要死了!” 有一个医生对她说:“你最好用这段时间想想你的精神价值。”这根本无法安慰桑塔格,她回答道:“我没有精神价值。”医生又试着说:“你也许希望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度过这段时光。”桑塔格大叫:“我没有朋友!”
同样,我们在戴维的书中没有读到以下的内容:在宣布移植失败的第二天,莱博维茨丢下她病危的父亲从佛罗里达赶了过来。她一进桑塔格的病房,根本没有考虑可能被传染,要按医嘱戴手套、戴口罩、穿长袍,直接就爬上床拥抱桑塔格。随后,她又一次安排私人飞机把桑塔格接回纽约斯隆-凯特林纪念癌症中心做最后的努力。桑塔格去世时,莱博维茨不在跟前,但她又一次从佛罗里达飞过来,赶在午时殡仪馆工作人员来运送桑塔格之前,精心为桑塔格安排了最后的服装,米兰的上装、威尼斯的围巾、桑塔格去剧院时喜欢穿的黑天鹅绒的邓姚莉外套,恍惚中,她还为桑塔格拍摄了最后几张照片,心疼她因为浮肿而变形得已难以辨认的身体……情深意切,一切都在行动中。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儿子的戴维未被感动,在书中只字未提。难道仅仅是因为拍了她母亲最后不够光鲜却真实的照片吗?
多年前,桑塔格不愿接受罗利森夫妇的采访,不愿意向人袒露自己的隐私,作者表示可以理解,这是一个人(哪怕他/她是伟人,是偶像)正常的反应,如果这个隐私不被人接受,会被视为不正常,那他/她更会尽力来阻止。而我们的传主桑塔格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传记作者不然。人们常说,传记有两种,一种是与传主无关的人写的,那么很可能不为传主及其亲属所肯定;另一种是传主或其亲属钦定的,那大概会是对传主的优点大加赞美,对其缺点避重就轻,一带而过。其实这两种说法也不全面。桑塔格去世后,她的儿子戴维·里夫一直在物色人选,为他的妈妈写传,几经周折,选定了本杰明·莫瑟这位年轻的传记作家。但是,即便是他钦定的人选,戴维在给我的邮件中也明确表示,他并不是百分百满意。其实也没有人会令他百分百满意,因为这个传记作家肯定要涉及他妈妈的一些隐私,这必然会引起他的不满。2016年年底,莫瑟来邮件告诉我,他终于要完稿了。其实这句话他已说了两年,因为一年前就曾经这样对我说过。他总是说,桑塔格这个传主太过复杂,要补充的东西太多,总感觉还没写完,还没尽兴。相信这一次他说要完稿了是真的,因为他说他要去威尼斯过冬,而且,从此他再没给我写过邮件。
真正合格的传记作家必须坚持传记写作的职业操守,尽可能全面、公正地还原传主的真实全貌,《苏珊·桑塔格全传》的作者做到了。《全传》英文版已经面世(勤奋的卡尔又开始了另一本传记《威廉·福克纳传》的撰写,衷心希望他一切顺利);莫瑟的《桑塔格传》虽然还没问世(莫瑟在完稿后曾对我说过,再有多少内容,总有个完稿的时候,我这儿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下面就看出版社的了),但译林出版社已买下中文版版权;上海译文社2018年也将重版桑塔格全集(凡16种)。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新版、重版的推出必将会掀起新一轮桑塔格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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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苏珊·桑塔格全传
作者: [美] 卡尔·罗利森 (Carl Rollyson) / [美] 莉萨·帕多克(Lisa Paddock)
译者:姚君伟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ISBN:9787532779208
豆瓣评分: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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