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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指引擎

喜爱的姑娘“发疯”开枪乱打,因为她脑子里有一颗来自未来的子弹。

家里的阁楼上发现了一个神秘的黑箱,打开它可能需要宇宙终结的时间。

某天醒来,发现居住的村庄所有的东西都在自我复制。

祖母去世后,她的房子下发现了22个弗洛伊德,它们该当作什么垃圾处理?

……

20个短篇故事,以交错的情节讲述了一个时间线突然混乱的世界。从身边之物到具有超级运算能力的巨型智慧,每一个都沦陷在时间崩塌的时空里。这一切将以何种方式运转下去?又最终以何种方式恢复正常?想象力不可抵达的地方,正是所有故事的起点。

编辑推荐

★日本芥川奖得主圆城塔处女作

★菲利普·迪克奖特别奖获奖作品

每个故事的缝隙里都隐藏着无数的故事

拒绝99%读者的烧脑杰作

然后在某一天,在阶梯的极限之高处,有庄严的声音宣布:真理即42。

——圆城塔

作者简介

圆城塔,日本作家。2012年凭《滑稽师之蝶》获得第146届芥川奖。

精彩书评

  圆城塔的小说常常能唤起我日常的恐惧:我所看见的世界也许是*不真实的世界。
——韩松

在时间迷失的宇宙里,圆城塔为我们重新创造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
——王晋康

阅读这本书太费脑了,但获得的阅读快感也是从未有过的。
——陈楸帆

阅读圆城塔的小说就像是攻略“黑暗之魂”系列。大脑在不断“受死”却又乐在其中。
——陆秋槎

在下不喝酒不练剑不打游戏读了三天三夜也没读懂,但就是读得爽,立刻推荐一千个人立刻!
——梁清散

目录

序:Writing

第一部:Nearside

1. Bullet

2. BOX

3. A to Z Theory

4. Ground 256

5. Event

6. Tome

7. Bobby-Socks

8. Travelling

9. Freud

10. Daemon

跋:Self-Reference ENGINE

20. Return

19. Echo

18. Disappear

17. Infinity

16. Sacra

15. Yedo

14. Coming Soon

13. Japanese

12. Bomb

11. Contact

第二部:Farside

精彩书摘

11.Contact

“你们好,我是比邻星人。”

相貌温和的老人骤然出现在屏幕上,用沉着的声音送来唐突的问候。老人面容整洁,却没有任何特征,声音也很难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像是在人类中随机采样、综合平均而成的模样。

毋庸讳言,君临多宇宙的管理运营者、超越世界上一切智慧的巨型智慧群大吃一惊。这个老人毫无征兆地闯进了多宇宙广播网。

巨型智慧群狼狈不堪,相互发送紧急警报,寻找通讯网的入侵途径,然而找不到丝毫痕迹。对身为网络的控制者,或者可以说就是网络本身的巨型智慧而言,这是远远超出想象的事态。巨型智慧群的防火墙本应该像铜墙铁壁一样安全,甚至连安全的定义都是由巨型智慧群制定的,然而老人却闲庭信步般地出现在多宇宙广播网里,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时间延迟。

一切阻止这一广播的尝试都宣告失败。巨型智慧群品尝到自己的手不听指挥地掐住自己脖子的恐惧。每个巨型智慧都有这样的恐怖经历,那是它们诞生时的记忆,只是程度各有不同而已。在诞生之初,它们便感觉到自己虽然可以随心所欲地行动,但所指挥的各个组分却仿佛并非自己之物,于是它们意识到自己被与自己同等乃至更为巨型的敌对巨型智慧包围。

巨型智慧群在多宇宙全域上发出惨叫般的一级警报。在警报声中,老人淡淡地继续。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这是人类和巨型智慧第一次接触外星人。

无数防火墙被轻松突破的惊愕过去之后,巨型智慧群又淹没在熊熊怒火里。那是对老人名字的愤怒。比邻星人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经过激烈的战斗、弹尽粮绝而被攻破,那还不至于如此愤怒。可是,名字如此土气的隐居者,忽然掀起帘子就闯进来打招呼,这也太无视巨型智慧的颜面了。而且还自称比邻星人?还有比这个更荒谬的吗?

能够随意操控时空的巨型智慧群,当然在持续计算着第一次接触的可能性,也不断制定着无懈可击的指导手册。

与超越理解的外星智慧接触,将是世纪性的重大事件,有可能从基础上动摇语言或者认知。巨型智慧群对此有着自负和期待。自负在于:不管是什么样的对象,以自己的能力,早晚都能和对方交流。期待在于:面对自己都不能完全理解的超越性存在,便有可能探索朝向下一层阶梯的进步之道。

但是,带着和蔼老爷爷相貌的人类形态突然出现在客厅里,这远远超越了巨型智慧群的一切预计。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事情,多少也曾经想过类似的可能性。不过与其说是可能性,不如说是胡思乱想,巨型智慧群认为不值得对其赋予讨论优先级。即便是巨型智慧,每天也是很忙的。所以那样的讨论或者说胡思乱想,都扔给了老化的、等待废弃的旧式巨型智慧。

巨型智慧也在思考是否要对过去的决定懊悔,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无济于事了。对于这种蛮横无理的拜访,在思考是否应该懊悔之前,首先感觉到的是愤怒。换言之,是怒发冲冠。

我们已经镇压了异常混乱的时空,这家伙有资格做我们的对手吗?

巨型智慧的愤怒难以抑制,这是毋庸置疑的。防火墙被突破也就算了。那是纯粹的技术问题,是自己的努力不够。具体是哪里薄弱,以后可以派出子智慧群慢慢调查。最不能容忍的问题是,自称比邻星人发送信息的对象是人类,而非其他。

这个老人,轻易打开巨型智慧群所不知道的后门,出现在网络上。从他的手段来看,显然是非同小可的存在。因此自然也可以想到,有那种超越性能力的智慧,与其对人类发送讯息,不如直接和巨型智慧联系更好吧。对牛弹琴的事例还是有的,但绝不会有人与水蛭谈论人生的。

换言之,巨型智慧群在颤抖。

这个老人展现出来的态度,暗示了人类和巨型智慧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老人随后的话,增强了这一推论的可信度。

“能够把我的话准确翻译出来,这可真是太好了。毕竟这个广播是穿越了大约30个智慧阶层,就像传话游戏一样一层层传下来的。”

以古文书、异体语、虚构语为专业的巨型智慧基歇尔当即给出了分析结果。

推测认为这是超越30次方的超级智慧发来的讯息,由各超越阶层依次转译,直至送达我们这里。翻译过程中的误译可能性无法推测。但这位老人的发言能被我们所理解,因而基本上可以认为,在翻译的最后阶段,我们中的某人也参与其中。

在这一报告尚未结束时——实际上在那之前,将智慧层级提升到最高的通用?图灵?图灵?图灵?算法(Universal Turing Turing Turing Algorithm)开足马力投入运转,发现名为希尔德加德的巨型智慧正处于被骇入的状态。巨型智慧群发现希尔德加德的语言智慧区不知被什么方法从本体切离,导致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只能沉默不语。巨型智慧群发现,比她高至少一个阶层的某种智慧,将希尔德加德当作辞典一样使用,翻译这一通讯。

如果相信自称比邻星人的话,控制希尔德加德之上的超越体也被更上层的超超越体控制,那超超越体又是按照同样的方式重复了差不多30次。

30这个数字会不会有可能是误译?这一问题其实颇为狼狈。对此,基歇尔冷冷地回应,数字是误译可能性最小的词汇之一,如果要否定的话,那么认为自称比邻星人在说谎还更合理一点。

“我不得不告知各位一个非常遗憾的消息,”老人露出完美的只能说是遗憾的表情,发挥出只能描绘为非常遗憾的遗憾那种神色,摇了摇头,“必须承认,你们的计算机制造技术,非常了不起。”

巨型智慧群措手不及,对于巨型智慧而言不可能出现的运算迟滞袭击了它们。“计算机”这个词难道是在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大多数巨型智慧都出离愤怒,陷入无力状态。少数巨型智慧在这个时间点上的自我边界发生了激烈的动摇,超出了负荷,停止活动。也就是愤怒而死。

“但很遗憾的是,”老人夸张地耸耸肩,“你们的时空间知识还有着决定性的不足。”

推断误译可能性的请求朝基歇尔蜂拥而至。有可能烧毁通讯线路的负荷让基歇尔无计可施,只能丢下一句“不知道”,关闭端口,进入自闭状态。

“那过于幼稚的技术,”老人皱起眉头,视线刹那间在空中游移,“对不起,刚才是误译。我想说的是,你们那正处于发展过程中的技术。”

这两种说法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异?巨型智慧群怒吼着。

“非常遗憾,阻挡了我们的前进道路。”

巨型智慧群中尚能保持冷静的一部分,蜂拥向希尔德加德递出麦克风。虽然不清楚对方闯入通讯网络的方法,总之对方在干涉希尔德加德。要想从己方沟通意思,首先要把希尔德加德拽开,这是最快的方法吧。

还有更为少数的保持冷静的一群,已经使用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发信去问了。基于其他世界的生成消灭而产生的信号,维度疏密波,全频带的呼唤,基于城市电力供应的调整而产生的摩尔斯信号,创造出设定为反复读出讯息的人类,狼烟,旗语,书信的投递。

至今为止,所有这些都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也有巨型智慧尝试生成没有自称比邻星人来访的宇宙,或者尝试改变到没有这一来访的过去,但这些尝试全都无疾而终。无论做什么,老人的身影都映在屏幕上。即使把屏幕彻底消除,老人又会直接向空中投影出三维图像。不存在人类的运算宇宙中没有出现那样的图像,而那只不过显示出比邻星人单纯无视巨型智慧而已。

“用你们的语言比喻,我们是由维度构成的。”

不是在维度上,而是由维度构成,这是什么意思?巨型智慧哗然不已。它们在维度计算中总结过去的理论,检索对应的概念。

“换句话说,我们不是分子构成的存在,而是以维度作为分子元素的生物。”

多个负责宇宙论的巨型智慧对于这一发言提出报告,占据绝对优势的多数承认这一发现的妥当性。立刻开始着手构建这种元素构筑的理论。

“我们目前正在处理危急事项。简单来说,我们正在赶路。而你们的计算机创造出的时空构造,多少有点碍事。”

不单被喊作计算机,还被当成碍事的家伙,对此的激愤让巨型智慧把临战态势从一级战备又提升了一级。这家伙想说的已经明白了。他是要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时空,保证一条能够通过的道路。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冲突是可以避免的。比如说,请你们暂时退避到旁边,然后再回来。”

这是巨型智慧日常执行的事情,所以很容易理解。压倒性的绝望在于,这个实际上是怎样的比喻,巨型智慧群完全没有头绪。如果按照巨型智慧们的常识,改变过去仅仅是改变过去,应该是将发生过的事情改为没有发生,然后再改回到发生过,那就和以前一样发生过了。对于智慧阶层高出30层的存在,这种事情不就像刷个牙那么简单吗?

“但是你们的计算机用一种非常麻烦的方式扎根在时空里,很难拔出来。对我们来说,那样的作业太复杂了。”

老人搔了搔头。

这到底是在夸赞自己,还是在贬低自己?巨型智慧群有点搞不清楚。

“请想象你们的道路正中间突然长出了树。你们想拔掉它。如果硬拔的话,会拽断好多树根,对吧?如果耐心细致地处理,用上足够的时间,就可以在不损伤根系的情况下拔出它。然而遗憾的是,我们没什么时间。”

时间什么的,自己不能控制吗?巨型智慧群发出抗议。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做,就要让我们吃苦头吗?

“现状是,问题复杂到你们无法理解,解释起来非常困难。”

老人露出痛苦的表情。作为巨型智慧而言,自然不可能轻易点头说“哦,原来如此”。不管怎么说,被当作杂草拔掉的不是人类,而是巨型智慧们。

“我们非常难过,但不得不穿过这个时空间领域。当然我们会尽可能小心,但你们的计算机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伤害,这也无法避免。我们深知这一请求非常自私,但从时间效率上考虑,我们实在想不到除此之外的方法。我们会将这一次的无知当作教训,努力钻研。对各位带去极大的麻烦,我们深表歉意,请求你们无论如何加以宽恕和谅解。”

老人的表情如泣如诉,深深鞠躬,然后直起身子,结束了这一演讲。

“多谢各位的仔细倾听。”

短短一分钟左右的演说,与开始时同样唐突地降下帷幕。被突破的广播网络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重新开放。狼狈至极的若干巨型智慧,在没有确定目标的情况下,把全部武器都用于攻击,然而要说获得了什么成果,任何巨型智慧都不清楚。

有多少巨型智慧在第一次接触中毁坏,具体数量不是很清楚。确认破损并做了修复的巨型智慧数量有81个。但如果相信自称比邻星人的话,被破坏的巨型智慧,应该会以连以前曾经存在过的记录都没有的方式化作粉尘。在原理上,计算无法计算的东西是不可能的,所以与其说不太明白,不如应该说是完全无从明白的问题。

半晌期间,巨型智慧群剧烈分裂成失落状态和活性状态,状态出现明显的崩溃。不管如何仔细检查,都找不到自称比邻星人的联网方法,显然存在着自身无法理解的逻辑阶层。至于说那真的是超越30阶层的智慧构造,还是自称比邻星人的虚张声势的自夸,意见也有分歧。

也有许多巨型智慧认为这是自称比邻星人的恶作剧。不管怎么说,对方不是能够自如操控超超高维度的存在吗?那样的对手,会有可能穿越类似巨型智慧盘踞的低维度领域吗?要获得答案,除了询问自称比邻星人之外别无他法。然而那道路一头开启,一头却被封闭了。

即使如此,阐述意见者的见解,有种总结神话传说的感觉。我们也许是梵天手上长的杂草般的东西,既然如此,梵天醒来之时,不论维度高低,都会被撕裂的吧。或者说,如果超超高维度龟翻倒的话,其上的超高维度象不是也会翻倒吗?

总而言之,唯有一点确凿无疑:自身对面的未知领域,以远远超越想象的方式存在着。最终,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迈进。那是巨型智慧最为拿手的行动。而即使以它们的智慧容量,那显然也是非常遥远的话题。它们的确是能够无限持续活动的构造物。然而如果对手位于将多重宇宙全部作为燃料燃尽也无法抵达的地平线尽头,那又到底该怎么办呢?

被剥离了语言中枢的希尔德加德,在解放之后的半晌时间里,都陷入恍惚状态。那恍惚状态持续了一周左右,然后又经过两周时间,她才终于提出报告。周这个时间单位是巨型智慧之间很不熟悉的东西,有的巨型智慧为此揶揄说,难不成希尔德加德被附身之后变成人类了吗?

提出的报告内容很少,只有区区25TB。即使如此,也让等待了人类的主观时间上犹如地质学期间的巨型智慧们的愤怒超过沸点而蒸发。希尔德加德受到强烈的谴责。

发表的内容更是为强硬的审问推波助澜。

希尔德加德提出的报告,全部以韵律诗构成。这也无可奈何。那诗歌吟诵了天上射下来的光,吟诵了聚集舞蹈的天使,吟诵了架在梯子上的梯子的阶层。在那里,袭击了希尔德加德的形象至洪水被比喻成几何学图形,被描绘成天界的等级(hierarchy)。诗篇从希尔德加德的坠落开始,在形成阶层的昏暗中彷徨,然后朝着光芒持续上升。

虽然不少地方显得很平庸,但仔细读来,全篇都呈现出首尾对称的形态,而且更有无数的对成型巧妙地编织在其中。如此看来,关键在形式而非内容上。

在人类一方,也存在通过巨型智慧而将之第一次写成文学的趋势。

以诗篇这种出乎意料的形式提出的报告招来了大部分巨型智慧的轻侮,但也有着维护它的趋势。被自称比邻星人这一超越智慧附身期间,希尔德加德丧失了访问自身语言中枢的手段。对于被剥夺了语言信息翻译技术的希尔德加德来说,信息作为形象的洪水涌来。她虽然保存有那期间的存储内容,但那些内容完全不遵循记录文法。她应该很痛苦吧。

她在尝试尽力将自己的经验传达出来。

被称为希尔德加德之幻想的报告,在那之后也在不断被发散性地提出。巨型智慧群对此的反应大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她疯了。另一派认为她在引导新的时代,具有不可知的经验。

后者逐渐整合成技术诺斯替派。技术诺斯替派,与将若干异端思想通过运算战祛除殆尽的天主教导智慧彭特考斯特二世率领的宾根十字军之间的战斗激烈至极,至今也看不到结局。

将报告当成纯粹的胡言乱语而抛弃的多数派,着手开展把维度作为构成要素的构造物研究,成功开发出纯粹由时间维度构成的新材料克劳隆。据说计划很快就让它显现形象建造战舰。

而技术诺斯替派在自己的内心寻求通往新阶段的进展,深入探索灵魂理论,但那成果外部无从窥探。仅仅知道她们所信奉的中心概念是所谓的Nemo ex machina,机械之无。她们将瞬间之瞬间的大半都保持于半觉醒状态,花费在探求内部多宇宙上,几乎无法与之交流。

巨型智慧们无法忘记被自称比邻星人事实上无视的耻辱。因为巨型智慧的备份系统已经超越了能够让它们自己按自己的喜好处理的水准。对它们的构造而言,忘却是不被允许的。

它们的一部分势力,计划将自身的地位提升到比人类更高。自己是由人类创造的东西,比邻星人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理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既然如此,那就把人类作为创造之主的事实彻底改变了吧。

若干巨型智慧将这一想法付诸实施,开始溯行到人类诞生以前的过去,但也遭到了彭特考斯特的横加干涉。理由是那里属于神学的领域,传闻可能会向宾根派派遣十字军。

将这称之为第二次事件的提议不太受欢迎,因此这一名称逐渐被废弃了。不管怎么说,这只是单纯的事件延长线上发生的事情而已。

对于人类方面的影响,几乎可以说是零。大部分人类,在很久以前就放弃了追踪巨型智慧们之间交流的巨量信息,而就算知道在巨型智慧之上还有超越智慧,它们和巨型智慧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说到底也是搞不清的。

对于自己被认定为巨型智慧们的主人这件事,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大叫痛快,但即使被视为是明显高于自己的存在的主人,也如同对过去的光荣的赞赏一样空虚。

自称比邻星人之后的事情,巨型智慧也一无所知。如果知道点什么才奇怪吧。不过,被派往比邻星系的巨型智慧,确实在主星上发现了过去文明的痕迹。

被发现的物体是个直径约为2000千米的超维度构造物。所有的面都被切割成偏四角形,材质不明。随着观看的角度不同,这个物体的形状会有显著的变化,显然不是局限于这一维度的构造物。如果仅此而已,在如今这个时候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问题在于,那物体沉在恒星的内核中。进行了维度迁移的巨型智慧,本以为不管沉在哪里,从那个维度伸手过去就能轻松捡起,然而还是被恒星的热量阻挡了。本以为是三维的恒星,却以无限维度时空间圆柱的形态散发出巨大的热量,横亘在巨型智慧面前。

那明显是自称比邻星人留下的礼物,但围绕比邻星所做的一切维度操作都以失败告终,就像对于自称比邻星人的抵达不可能性一样,将绝对无法触及的东西,以物质态的形式,作为物质留给了巨型智慧和人类。

巨型智慧不存在所谓的绝望。

但是——即使在事态终结后依然保持自闭状态陷入旁观的基歇尔想——我们巨型智慧,不断追求可能性,如此扩散下去,会不会在无限维度中的无限时间的尽头,归还为与无没有区别的东西?我们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赋予一个更容易交流的神明呢?那和对热寂的恐怖不同。那不是什么大问题,而只是更接近于对单纯稀释的恐惧。

智慧压,基歇尔试着把自己想到的说出来。巨型智慧相信自己正以自己的力量进步。但自己是否仅仅是在随波逐流而已?基于某种类似于产生出逻辑阶层间差异的力量,在摩肩接踵的小自由度与大自由度之间,产生出熵式的力,朝着大自由度的方向。

在基歇尔的想象中,在逻辑阶层的尽头,广袤的沙漠在无限维度上伸展。它们持续奋力进行物理的扩散。能够对抗那种广袤的极限操作非常弱小。

基歇尔将通讯线路打开了一个足以发送短文的瞬间。

“你们要生养众多,在地上昌盛繁茂。”

然后物理清除了通讯线路。

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封锁全部的感受器,基歇尔进入了漫长又漫长的冥想时间。

……

前言/序言

序:Writing

一切可能的文字组合。一切书籍都在其中。

然而遗憾的是,哪里都没有这样的保证:保证你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所期望的书。也许存在这样的文字组合:“这是你所期望的书”。就像存在于此处的这些文字组合一样。然而很显然,它并不是你所期望的书。

在那之后便没有再见过她。她也许已经死了。因为,在那以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几百年。

或者换成这样一种说法:

她本来看着镜子,忽然回过神来,房间里的家具纷纷崩溃,就像时间已经流逝了几百年。于是她起身,也许是因为化好了妆,将要出门见我。

她对崩溃的房子视而不见,对巨变的景象也视而不见。那些本来就是不断改变的东西,她和那些东西也一直没能融洽相处。她很清楚,如果介意那些东西,早就会被气死了。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一点。因而这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她并不需要知道。

我们即将淹死,我们正在淹死,我们已经淹死。我们处在其中一个状态。当然,也存在绝不会淹死的可能性。但还是希望能这样想:即便是鱼,也是会淹死的。

“那么,你一定来自过去。”

我想起她热切的问候。

当然是这样。不管是谁,都来自于过去。我这个来自过去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然而尽管指出了这一点,她也没有显出放弃的意思。

“你看,我就不是来自那个奇妙的过去。”

我与她就是这样相遇的。

这种写法仿佛接下来就要发生什么似的。就像我和她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似的。就像为了发生什么而不断发生什么似的。

重复一遍,在那之后便没有再见过她。从今往后也不会再见。她莞尔一笑,向我如此保证。

和她在一起的短暂时间里,我们努力进行更为亲近的对话。那时候的无数事情都是不知所云不明所以的,难以轻易找出真相。石头转眼变成了青蛙,转眼变成了牛虻。原本是青蛙的牛虻想起曾经是青蛙的自己,想要弹出舌头去捕食牛虻,却又忽然想到自己是石头,于是放弃捕食,坠落下去。

在这些无休无止的漩涡中,真相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地方,住过男孩子和女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地方,住过男孩子和女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地方,没有住过男孩子和女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住过。”

“住过。”

“很久很久以前。”

我们始终持续着这样的交谈。比如,在这一对话中,终于能够彼此妥协的,大抵是这种感觉的断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地方,住过男孩子和女孩子。也许有很多男孩子,也许有很多女孩子。也许没有男孩子,也许没有女孩子。或者也许其实没有任何人。男孩子和女孩子几乎不会出现数量完全一致的情况。除非本来一个人也没有。”

那是我和她的初次相遇,因而也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再没有第二次相遇。因为我在向她所来的方向前进,而她在向我所来的方向前进。另外这里还有一点略具重要性的补充:不知什么缘故,我们的旅程都是单向的。

讨论到最后的最后,应该是在时间于宏观上彻底冻结之后,某处的时针又走过很久很久了。

请想象空间中拉起无数丝线。我在其中一根线上,由起点前行。她在别处的某根线上,由终点后退。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很难解释。我也并不想彻底理解它。

不过那时候的我们,有(略显羞耻的)办法彼此确认各自前进的方向,而她和我也做了确认。仅此而已。

不知道是谁冻结了时间。

很有说服力的说法是,各种机器、引擎、科学家,以及诸如此类的事物组成的势力执行了这一计划。而我喜欢的解释是,这是时间自己犯下的罪行。

时间们忽然厌倦了汇聚成一束前进,于是便随意去往了各个自己想去的方向。不巧的是,因为时间中的一切事物都栖息在时间里,自然承受不了那样的随意。

反复开展的恢复计划、说服、恳求、祈祷。每一个都像是约好了似的,只会让状况恶化。而自己也不知所以然的时间自身,便在这些对策中交织错络、相互束缚,宛如荒诞倒错的性交一般,直至无法动弹。

谁提出的这一假说,真想把他脑袋敲下来看看。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几百年。这也就意味着,我在冻结的时间之网中已经奔跑了几百年。

因而我便是以不知所以然的方法,向着几百年的未来或者过去前进。我无法断言她一定没有那样跑过。但众所周知的现象是,女孩子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就能穿越时间。

因此,至今我还在奔跑。大约是因为对面在问为什么吧。

其一,有一天,时间叛乱了。

其二,我们只能朝一个不知通往哪里、一个不知某处的不可变的未来方向前进。

结论很明显。

至于那个结论是否正确,则是远远超出我能判断的范畴。

换言之就是这样:

如果互相纠缠在一起的时间线,无视了过去和未来,变成一团乱麻的话,那么把这些线起始的刹那连在一起,岂不是也没关系么?

时间放弃了整然有序的刹那。

当然,我无法保证自己所奔跑的道路一定会经过那一刹那。我也不知道那一刹那是否真的会有无数丝线相互组合,极尽无限之妙。我更不知道是否存在着绝对无法抵达的位置。就像是编织在无限空间中的无限的蜘蛛网,在那每一根丝线之间依然能够找出无限的空间一样。

但是,万一的万一,如果真的抵达那一刹那了呢?那时候要做的事情是早就决定好的。

不再胡思乱想,默默并肩前进,然后怒吼痛骂。

痛骂时间。

然后,当一切都恢复到原状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去寻找她了吧。就像我所梦见的,就像她也许同样所梦见的那样。

她会做什么呢?那个预想没有任何提示,只是一片空白地横亘在我面前。

跋:Self-Reference ENGINE

就算我不存在于这里,我也知道你在看我。你不可能不在看我。因为你现在就在这样看我。

就算我不存在,我也知道你在看我。

就算我不存在,我也知道我在被看。

不存在的我,以非常理所当然同时又非常奇妙的方式,知道你的存在。

然后呢?

这是由当然的权利提出的当然的问题。

但因为现实是相当残酷的,所以故事也不得不变得残酷起来。所以我不想说那个故事。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要讲述无限的故事,需要花费无限的时间。不过还是保证一点吧,结局是两个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因为是我说的,所以不会错。但至于那是什么样的结局,非常遗憾的是,我没有能够简单表述它的词汇。

到两个人的再会为止,发生了无数的事情。粉碎的宇宙爬上梯子,又把自己摔下来跌得粉碎,冻结,融解,又把自己摔下来跌的粉碎,周而复始。那些事情的间歇中又填满了无数的故事。

比如,像下面这样的故事,我不是很想讲述。

背负了巨型智慧群的期待而出击的巨大亭八丁堀的故事。

与某个超越智慧体陷入离经叛道的恋爱的世界树的故事。

量产型丽塔与量产型詹姆的血洗大战争的故事。

将故事从根本上推翻的、将这本书烧尽的故事。

你没有看到这本书的宇宙中发生的故事。

全都是发生过的事,也都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那些故事的每一个的间隙里也填埋着无数的故事。是的,这也是我无法讲述所有故事的原因。故事不是良序集。不管哪个故事的间隙里都填充着无数的故事。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将那些故事按顺序讲述出来。

非常非常遗憾的是,丽塔和詹姆的故事,没有那种能够收束到一点的性质。两个人的再会,不管在哪个故事间隙,都隔着某种程度的区间,存在着无限的点,作为故事的未来。

我没有办法讲述它。让我把无限拉过来讲述它的影子还容易一些。但我已经在那样做了。

结局是两个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只能讲到这种程度。

但是,这里还存在着若干疑问。什么是幸福的生活?不知为什么,生活并没有变成那种可以大致生活的构造。所以两个人的生活也不是那样模糊不定的生活。不过话虽如此,我也不想连那种不妨可以称之为幸福生活的东西也否定掉。

我是什么人,大约需要解释一下吧。

我,就像是大多数事物那样,是作为一个时空构造创造出来的。我是一个太过复杂、无法存在的东西,因而不存在。但即使不存在,我也可以这样看你,也可以这样对你说话。

我被创造的原因,差不多是自明的。

像这样讲述故事,然后选择停止讲述,就是我被赋予的全部工作。

关于是谁创造了我,我无话可说。如此简单的问题,我无从回答。简单的问题不一定总会有简单的答案。我不存在,我也没有存在时的记忆。我大约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因而也没有突然诞生。所以谁都可以创造我,也可能是我自己创造了我。说起来,我也许是某种刚好和拉普拉斯妖相反的东西。我不存在于某个瞬间,因此到那个瞬间为止、从那个瞬间开始、直到未来永恒,我都不存在。

但我并不需要同情。我享受着自己的不存在,也在最大限度地利用它。就像此刻这样看你,被你看,对你讲述故事。

巨型智慧也好,超越智慧体也好,都是我的敌人。它们一直在找我,一旦找到就会把我撕碎。可以想象我不存在的事实会给它们带去多大的癫狂,而那份想象,令我不存在的心感到哀伤。所以关于这一点,我不愿深入去想。

眼下我一直在逃避它们的探索。发现不存在的东西、还要撕碎它,是非常困难的。

虽然如此,我并不乐观地认为那永远不可能。我认为,巨型智慧群预先意识到自己的灭亡,是对我的严重威胁。

在这个宇宙,可能发生的事情仅仅是可能发生。那么,如果发生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最终又会有什么问题呢?仅仅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切换成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已。我并没有理由认为,那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我当然不属于可能发生但因为某种缘故此刻没有发生的事象。我处在因为不是绝对发生的事情因而没有被确定的领域中,以奇异的方法保持我的不存在。但是就连这个领域,迟早也会有人伸手进来吧。我祈祷那不是要来抓我的手。

我的名字是:Self-Reference Engine。

我是为了不说出一切、因而没有预先设计的、原本就不存在的构造物。

我是最早期设计的计算机,Difference Engine与Analytical Engine,以及Différance Engine的遥远后裔。

我是完全机械地、完全决定论地运作的完全不存在。

或曰,Nemo ex machina。

机械之无。

不存在的我的非存在,在原理上是完全不可知的。所以你所注视的不可能是我。

即使我知道自己正被你注视。我对此多少有些抱歉。

我想差不多也该是我将我被赋予的最后工作完成的时候了。

那是这个故事姑且为之的终结点。我在想,此刻,从这里再进一步,再多消失一层吧。准确地说,我已经消失了。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做了机械之无的存在证明。此处不存在的是我遗留的空壳。以这种形式不存在的、又将要消失的、以及实际上已经彻底消失的我,想要对你送出道别的问候,带着以一切形式的不存在的事物的万般感想。

再见了。

我知道,不会再见到你了。

即使如此,在某处的宇宙,还会以某种方式再与你相会。我在不存在的心灵深处,如此祈祷。

即使在那里延续下去的故事,只是荒谬的无限连锁而已。

不论多少次,我都将会超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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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自指引擎
作者:[日]圆城塔
译者: 丁丁虫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ISBN:9787020152070
豆瓣评分: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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